被上司毫不留情地掀了老底,几个统领脸上的神情都是一噎,黎渊将手中的案卷匆匆翻了几下,正要出言下令,面色却遽然一变,猛地攥住了手中的纸页。
就在那一刹那,他忽然感到了一股遥远的心悸,混合着痛苦与惊惧,朦胧传递到他的灵台间,亦让他一下呼吸急促,警觉地按住了心脏。
菩提!
自己怎么会感应到他的这种情绪?黎渊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他在龙宫中受了伤害或者惊吓……
不,他随即就推翻了自己的设想,龙宫中的仆役早就被他下了死命令,没有人敢动他,至于惊吓,菩提的胆子一向很大,龙宫中能有什么会吓到他?
他又闭上眼睛,仔细感应着印记的位置,也依然在宫里,没有移动分毫……莫非是做噩梦了?
这几日,他都有仔细探查菩提的行踪,看这个不听话的小东西是不是还在龙宫里待着,好在每次都可以感应到固定的地点,倒让他安心了不少……
他的神情突然沉了下去。
等等,不对劲。
为什么会是固定的地点?
难道以菩提的性子,会甘愿整天都待在一个地方动也不动吗?
他急忙将神识倾注于刻印之上,应龙宫里的确有一个鲜明跳动的标记,可若要再向下深究一点,就会发现另一个踪迹隐蔽的印痕,与龙宫相隔十万八千里!
他陡然起身,目光中跳跃着不可置信的怒火,于喉间发出一声愤怒如滚雷的低沉咆哮。
好,很好。
菩提,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沉寂数日的应龙宫骤然炸起雷霆万钧的巨响,黄龙盘旋的身影从云层上方探出,轰然降落在空旷宽广的迎客台上,ji-an起一片纷扬的晶尘!
“龙君!是龙君回来了!”
“小殿下不是还在闭关?”
“别说了,快去觐见龙君!”
宫殿内的侍女奴仆匆匆放下手中的活计,赶着去迎接宫殿真正的主人。
黎渊面寒如冰,王袍在翻滚间发出凛冽的,抽打空气的响声,他径直走向寝殿前方栽植的菩提木,在经过梓戎身旁的时候,他蓦地停下了步伐,y-in冷地转头俯视她。
“你就是调去服侍菩提的女官?”
梓戎在黎渊的目光下瑟瑟发抖,语不成句,她颤声道:“启禀龙君,是的……奴就是服侍小殿下的女官,奴名……”
但她话未说完,黎渊就伸出手,在她肩头上,用食指微微用力抹了抹。
他的指尖是一片掉色的微红,同菩提耳后印记的颜色一模一样。
“他是怎么跟你们说的?”黎渊的声音刺骨如隆冬寒风,“如实告知。”
“启禀龙君!”感觉到黎渊似乎在自己身上发现了什么东西,梓戎几乎快要被吓哭了,她哆哆嗦嗦地伏在地上,绞尽脑汁地回忆,唯恐落下一点,“小殿下……小殿下说,他要潜心修炼,闭关数日,让奴们都不要去打搅他,等到您回来了,他也就出来了!”
黎渊缓缓颔首,竟是被气笑了。
“好,两头都打了遮掩,叫人看不出什么破绽,好啊!”
若不是他忽然通过红线察觉到菩提的情绪不对,若不是他多留意了一下,那么他是不是真要被一直蒙在鼓里,毫无知觉?黎渊在那一瞬间简直气得快要发疯了,他气得恨不得现在就抓住那个胆子大得不要命的小东西,把他好好收拾一顿,让他记住这个教训,但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到他的行踪,确保他万无一失才行。
黎渊璨金色的龙瞳翻涌着y-in鸷可怖的风暴,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一如来时那样匆匆离去了。
第100章 一百 .
苏雪禅尚不知自己已是大难临头, 还在与望舒在山林间窸窸窣窣地拨开草叶,朝着凫徯族的领地涉足而去,月光如水银倾泻在起伏的群山上,将下方的道路照耀得纤毫毕现,比白天还要看得清晰。苏雪禅道:“看起来下方没有守卫的东夷士兵了,我们可以去路上。”
望舒却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等等,我觉得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苏雪禅扭头看他, 复又凝神细思,“是了,这山林间, 总归是太过安静……”
而安静太过的地方,往往暗藏危机。
不知何时,山林间已经起了迷蒙的霰雾,盛起漫天流转月华, 将大地渲染得空茫混幻,犹如天上醉仙失手打翻的梦盏。
苏雪禅蹙起眉头, 往前踏了一步,拨开郁郁葱葱的枝叶,回头道:“望舒,你看这……”
话未说完, 剩下的部分已是噎在喉头,化成惊惶的一句呼唤。
“望舒?!”
只见他身侧后方空空荡荡,哪里还有望舒的影子!
他急急转悠了几圈,想要大喊, 却又怕引起不知藏在何处的东夷人的注意,此时银镜玉盘似的孤月还在太虚高挂,可底下那个人却不见了。
望舒会去哪里?他不可能一声不吭就扔下自己独自离开的,他又转眼凝视着那雾气,莫非是此雾有鬼,在当中作怪?
他不能在原地坐以待毙,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苏雪禅一咬牙,披着一身莹白淋漓的浓纱,就这样顺着大路窜向凫徯族的领地。
他的身影轻盈,就像一只在雾雨中翩跹而过都不会沾上分毫水珠的鬼魅,气息亦与周围宏大山林毫无隔阂地融在一处。越过重重建筑,苏雪禅终于在前方隐隐绰绰中的流雾中望见几个团团围守巡逻的东夷士兵,但他脚步未停,而是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