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有些青白交错,弄丢了顾承善的官职,又让姨母丢脸……
又想到方才顾准对裘玉山的一番做派,不由大是佩服——怪道顾准虽惯常不可一世的模样,偏是人缘极好呢,做事可不是从来都滴水不漏,甚而就算“离家出走”,还能时时注意京城动向。
眼下虽是大大剥了裘家的面子,怕是姨母不独不会埋怨,还会大大的赞一声好。
探手把了顾准手臂,用力摇了下:
“果然还是阿准最懂我,方才若非阿准,说不好又会惹娘娘心烦……”
所谓非常时期行非常事,这般敏感时期,自然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之前早听说过皇上对朝政掌控力之强,远非之前几代帝王可比,沈佑不过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眼下却由顾承善一事上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天威难测。
“你我兄弟,阿佑何必跟我说这般见外的话?”顾准笑容明亮,相较于之前对着裘玉山时的盛气凌人,端的是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啧啧,这寻芳苑不愧为前朝公主所爱,当真是宛若画中一般。”
寻芳苑虽名为苑,却是绕着一座小山,依势而建,又有人工引来的流水,汇聚成一个个小小的湖泊,洁白的鹅卵石小路,重湖叠巘,奇石玲珑,舞榭歌台之外,各色花儿次第开放,又有翠幄丝绸缠夹树上,当真是美如仙境一般。
“咦,那里要做什么?曲水流觞吗?”顾准忽然站住脚,饶有兴味的瞧着——
前面不远处,正有一径曲水,顺着山形蜿蜒而下,竹吟细细间,能瞧见一个个漂亮的蒲团正繁星般散落其间。
沈佑瞧了一眼,微微一笑:“不错,虽也是沿袭前朝旧例,却不失风雅,自来是寻芳苑开苑之日的重头戏。”
这也是前朝公主留下的旧俗,一例会在寻芳苑开苑的第一日,邀请些文人雅士,作诗写词以助游兴。
虽为助兴之举,却因历次参加者中出过三个状元三个解元,而名声颇响,尤其是在这安州府,多少士子文人以能参加这盛会为荣?
“三个状元,还有,三个解元吗?”顾准凝眸远望,似是陷入了沉思中。
“阿准别不信。“沈佑笑道,”别看安州地方小,却最是文风荟萃之地,不瞒阿准说,那三个状元里有两个可不就是咱们大正朝人?还有那三个解元,也是名动一时。对了,其中一个解元还和阿准一个姓呢。好像是叫,”
看沈佑沉吟,跟在后面的沈金忙凑趣道:
“叫顾云,哎呦,生的可是俊着呢,是咱们安州地面第一个美男子,就可惜,却是个胆大妄为、私德不修的,竟是掺和到舞弊大案中……听说最后自杀了……”
那舞弊案子案子闹得忒大,甚而杨家大房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才逐渐没落的。
顾准脸色就有些淡淡的。
沈佑登时意识到,自己方才怕是有些失言了,怎好拿一个失意而死的落魄文人和春风得意的天之骄子顾准相比?当下瞪了沈金一眼:“好好的出来玩呢,说那些丧气的事做什么。”
又看向兴致缺缺的顾准:
“阿准要不要去凑个热闹?”
顾准摇摇头:“我自来不耐烦读书的,不是舅父拘着,哪里耐烦读那等劳什子四书五经?好不容易跑出来松快一回,还要写诗谱词,真真是闷煞人了。”
说着一指曲水尽头处第二个蒲团:“那个蒲团倒漂亮,瞧着很是与众不同呢。”
虽是和其他蒲团一般大小,周围却是缠绕着清香扑鼻的桂花枝,更有金线点缀其上。
“阿准果然好眼光。”沈佑拊掌笑道,“那个就是蟾宫折桂了!要说这些蒲团里,可不数它名声最响?所谓名士云集,十个里倒是有九个怕就是为了它呢——也不知怎么就恁般巧,那三位状元也好,三名解元也罢,当初竟是都曾有幸参加这曲江盛会,更神奇的是,他们当时还都坐在这同一个地方。”
也因此,那蒲团所在位置私下里竟是被众多读书人奉为神迹,无数人日夜肖想着,能在那里坐上一坐,也好沾些文气在身上。
“听你说的,倒是有些意思,”顾准笑道,“就只是你我这等人家,科举什么的倒在其次,我还是不要夺人所好,这般瞧些热闹便罢了,倒是不知,今日会有哪个才华横溢、为人推崇的才子会坐在那么一个幸运的地方了。”
“自然是明湖书院山长的得意门生了。”沈佑笑着点头,“要说今儿这人选——”
刚要说“自己也认得”,话说到一半却又顿住——
但凡能做明湖书院山长的,俱是名满朝歌的大儒,自然也是当之无愧的这般风雅活动的组织者,前朝状元就不说了,大正朝中榜的状元公、解元郎,可不全是出身明湖书院?便是这曲水河畔所坐的位置,也是山长赐下。
不出意外的话,今日能坐在那般幸运位置的十有*会是沈亭——
虽则顾承善一事上,沈亭的谋划并未全然奏效,却也让沈佑对他刮目相看,更不要说自己那老泰山的心思——
之前出过的状元也好,解元也罢,全是大房那边教导而出,至于眼下一手执掌着书院的杨泽平,自莅任来却是表现平平,而沈亭极有可能就是那个能给他带来荣耀的人——
若然也能亲手培养一个状元出来,看还有谁敢在背后嚼舌?
更因着沈亭是杨泽芳的得意门生,能令得他折首,于岳父而言,委实是一件极得意的事,恨不得宣扬的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