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遇到了——什么人?”
纪连翰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石,直挺挺的递到了赵见之模糊的双眼前。
那低沉的声音和当初在牢狱之中简直如出一辙。让赵见之恍惚中感觉自己似乎还在那牢狱里,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
“没……有……,王…………爷……”
四个字,赵见之好不容易才从嘴里憋了出来,艰难的已经感觉自己要断气了一般。
“真的没有遇到?”
纪连翰朝着赵见之又向前倾了倾身子。
四目相对,赵见之彷佛一瞬间看到纪连翰的眼角里有些亮晶晶的东西。
他心中一震,怕是自己眼睛挂着横飞血r_ou_看错了。
再使劲睁了睁眼睛,他才确认,那居然是真的。
当年那个钦哲对于纪连翰而言,或许有他赵见之不可揣测的意义。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难道,钦哲产下的那个孩子,是纪连翰的?
赵见之不是没有这样猜测过,但他觉得璋王铁血,并不是一个情场浪子,何故会给自己招惹这种祸事?况且璋王从不缺妻妾,或许是宗室里哪个不争气的造下孽缘,璋王只是在收拾残局罢了……
但,现在看来……
不能翻供,赵见之明白。三年过去,自己或许是这件事唯一的知情者了。他若是想活命,就要死死咬住和当初一般的供词。
“没有……王……爷……”
赵见之使出了全身最后气力,爬了起来,向璋王叩拜道:“真的没有……王爷……”
纪连翰眼中的光芒暗淡了下去,脸上又回复到了那股烟火不食的威严肃然。
他缓缓收起了手中的玉石。
“知道么,这玉石是我父妃的……也是他被挫骨扬灰之后,唯一还陪着他的东西……”
纪连翰轻轻一句话,赵见之耳背根本听不清楚。
“那时我还没到五岁,我在那坟堆上爬了一天一夜,人都已经成灰了……这是唯一能捧回来的东西……,你不懂的……没有人懂……”
纪连翰转过身,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说着。
他似乎从来都不在意是否有一个倾听者在身旁。
孤独,是生为一个皇子与生俱来必须吞咽的恩赐。
赵见之望着他踟躇而去的背影,突然觉得那只是一个被放大的孩子背影罢了。
一直以来,他眼中那震慑四方的璋王,第一次变得如此不真实起来。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赵见之在这件事上撑着胆子诓他,纪连翰清楚得很。但这几年在他眼皮底下,赵见之一直还算兢兢业业老老实实。他能够安分守己,纪连翰也就少了几分对他的杀心。
何况时局或许会变化,赵见之在朝中这几年混的不错,风生水起,品级稍低的京官间也算有几分能够团结他人一起举事的力量。若是突然覆手夺他的性命,朝臣之间兴许会翻起轩然大波。不值得。
纪连翰今日泄愤一通,心里也就畅快多了。
他曾想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对徒单钦哲他一定可以尽忘前尘,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不知为什么,三年多的时间过去,那人的痕迹在自己的心里却越刻越深了。
为什么?
思忆无量之间,这颗心才砰然顿悟,原来一个人可以欺骗自己的理智,却往往很难欺骗自己的直觉。
人性本贱,拥在怀中时不懂得珍惜,却偏偏失去之后才开始苦苦相忆。
无数次梦中,纪连翰常常在眼前闪过封棺时钦哲的样子。
那人静静躺在木棺之中,与万种世事已无关联般神思杳然。双手合放在腹部之上,像是在保护着什么一样,但那隆起的腹部似乎再也没有熟悉的起伏呼吸。一切,嘎然静止在了一刻之间。
情债孽缘,从此远去。梵音绕梁,尘业空寂,一世的执念皆化为莲华清露,陶然秋风。
面前窗外舞动的风影,彷佛又将场景从梦境中牵了回来,纪连翰不堪的闭上眼睛……
捏着那安魂玉的手,越发的紧了,像是要捏搓住什么那样不舍,反反复复的在手中紧了又紧,暖了又暖。
赵见之遇到过钦哲。
即便他再满口否认,那也只是恐惧的掩饰。难道钦哲真在那三泉堡生下过孩子?……不!纪连翰眼皮一跳,他入棺时候已经断气,怎么可能……?!不……
纪连翰一再掐灭这个反复跳出的念头。
他当年既然决定舍弃那人,怎么到了如今,却心中隐隐抽痛?不……他不能这样反复无常,这不是他璋王应该有的姿态。
越是抑制住自己的感情,纪连翰越觉得自己像是被理智给活活绞杀了一般。他该纵容自己的心么?如果该的话,他一定要亲自去见一见那宫中名叫钦哲的面孔究竟是谁。
对!
纪连翰当夜就迅速得到了宫中眼线的回呈,皇宫之中,他的眼线密布,那当朝太后和皇帝的举动跳不出他的监视和掌控。
同样,纪连翰深知自己的身边少不了纪连晟和太后的人,这王府中丁点儿大的事情,都会被人丝毫不差绘声绘色的传到那两人耳中。
游戏,从来都是这么玩转的,一代一代皆是如此。可悲的是,他就是再觉得无趣,却连退场的资格都没有。
生来就注定要这么一辈子陪着他们玩下去——到死为止。
想到哥舒部的实力,纪连翰决定眼下对哥舒宝珍还当先去安抚。来日即使用不上她,也绝不能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