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王臻华回到书院,却是眼底一圈乌黑,眼中泛着血丝,脸色发白,坐在座位上不时懒洋洋打个呵切,显然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这间屋子是特地开的房间,为报考东园的学子特设的,一会儿会有夫子来公布成绩。
因没有夫子事先安排座位,大家坐的时候都是相熟的人三三两两围坐一起。同坐的大部分学子至少比王臻华高一两届,也只有典素问跟她同年,所以两人虽然关系一般,但还是凑合坐在一块。
距夫子来还有些时候,典素问站起身,走到温在炉上的大茶壶边,倒了杯热茶,递给王臻华。
王臻华的瞌睡一下子惊飞了,“给我的?”
典素问轻描淡写笑了笑,坐下来道:“虽然不是什么好茶,但喝点好歹能解解乏,一会儿夫子收人入东园,你这副模样恐怕会落下不好的印象。”
这种体贴的举动当然不难理解,但好意来自典素问,就有点让人受宠若惊,甚至惊疑不定了。
王臻华可没忘记于莽一案中此人的袖手旁观,但不管怎样,明面上对方一片好意,她总不能不识好歹,于是感激笑笑,“多谢提醒。”她握住茶杯温手,却并不喝,“昨儿睡得晚,耽误事了。”
“睡得太晚?”典素问转头看她,眉宇间有点不解,“区区一个升学考试,以你的实力,还用担心考不上?”典素问想了想又道,“再说,庞老先生应该已经告诉你答案了吧?”
“是告诉了。”王臻华点头,朝典素问心照不宣地笑笑,“想来你也一样?”
“是的。”典素问轻轻颔首,“不过,看王兄这副样子,难道是在庞老先生处遇上其他难事?”
王臻华总算明白对方无事献殷勤所为何事了。
昨晚从庞枝的口中得知,庞老先生看中的两人都先后拒绝了亲事,一人是王臻华,另一人毫无疑问是典素问。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女儿家一向面薄,庞枝应该不至于在这种事上撒谎。
这两年他二人一直跟在庞老先生身边,虽然是竞争的关系,但偶尔也会互通有无。譬如今个庞老心情不好,小心触雷;或者相反,那有什么问题抓紧时间赶紧问……
更何况现在两人都出了局,没有隐瞒的必要。
事涉人家女儿家清名,王臻华不好直言,只笼统指代一下,“是啊,讨好奉承了一下午,结果临了坏事,怕是今后再难一偿所愿了。”
典素问对坏了何事当然心知肚明,打听到的答案并非他所希望,不免有点失望。
不过两人在庞老先生事上一贯互通有无,就算两人之中谁无法拜入师门,也不代表以后谁的仕途会就此夭折。就如王臻华深知典素问才华出众,典素问一样不会小瞧王臻华的实力。虽然典素问一向不喜往来应酬,但也不是目高于顶的人,自然不会坏了规矩,既失了信誉,又平白得罪人。
更何况王臻华已经平平安安闯过这一局,再瞒下此中关窍已没必要。
典素问想到前天庞老先生考校他时候的事,不由微妙一笑,“你的选择未必是错的。恐怕真正答应下来那门亲事,才会和庞老先生的关门弟子失之交臂。”
听了这话,王臻华也反应过来。
怪不得昨日下午王臻华从头到尾都有一种违和感,庞老先生一向重规矩,就算再心疼女儿,想给女儿找一个情投意合的如意郎君,也顶多让她在屏风后瞄上一眼,哪会仅因择婿就让宝贝闺女出面,并且从头陪到尾?这不但有失矜持,还让男方看不起。
不过,换个角度来看,只是让女儿帮忙考校未来师兄弟的品行,这事也没那么不合常理。
学问可以由东园考试来检验,琴棋书画只是陶冶情操,略通即可,但品性德行就需要另行考校。庞老先生能向二人提出亲事,固然是对他们的人品学问满意,但如果当场一提就应,连回去跟长辈商量都不商量,那一定少不了急功近利、有失稳重,甚至不堪大用的评语。
而王臻华和典素问不管出于何种原因,都不约而同选择旧日婚约,拒绝掉这门好处多多的亲事,这种堪称高风亮节的君子行为,或许某些人看来蠢得可以,但一定会对庞老先生胃口。
王臻华自失一笑,若果真如此,倒是她误打误撞了。
相比起典素问提前猜到庞老先生的用意,从而有针对性的应对,这份眼力王臻华差得可就远了。
王臻华心情有些复杂,虽然女扮男装的身份让她难免束手束脚,但如果这个问题并不存在,那么在庞老先生提起亲事时,她能否在心无旁骛的情况下,一眼看穿庞老先生目的所在?
王臻华再次提醒自己不能小瞧古人的智慧,尽管典素问的某些行为她依旧不赞同,但对方这份眼力心性,却让她不得不叹服,她抱拳道:“多谢典兄提点。”
恰在此时,夫子从门外进来。典素问笑了笑,做了个无妨的手势,没再说话。
夫子一进门,整间屋子顿时安静下来,个个都眼巴巴瞅着夫子手中的书册。这位夫子也是个难得的利落人,没有长篇大论扯些废话,只简明扼要做了个自我介绍,就翻开名册,公布起成绩来。
一时间学堂上有人喜,有人悲。
庞老先生透露的消息正确无误,典素问和王臻华都成功过线,其中典素问名次稍靠前一些。
这倒没出王臻华意料,在从庞枝口中得知典素问已经先她一步,被庞老先生邀请上门之后,王臻华就猜到典素问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