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臻华虽然巴不得来个人讨走玉奴,好了结这以女儿身嫖女人的荒唐事……但王臻华也知道,真要被人抢走女人,下面子丢脸不说,别人还会说你软蛋窝囊废,笑话你没担当、不爷们儿!
更何况来的人是陈东齐,王臻华就更不能让了。
王臻华接过玉奴奉的酒,几句话就刺得陈东齐火冒三丈。
陈东齐咬牙切齿,瞪向王臻华的眼睛几乎冒出火来。诚然,陈德的入狱让陈东齐早日执掌陈家,万贯家财任由他取用,但陈东齐内有庶兄捣乱,外有对头趁火打劫,偌大家产不断缩水……陈东齐焦头烂额,倘若陈德还在,这些人哪里敢这么嚣张!
如果说陈东齐刚进来时,还抱着如果点了玉奴的臭小子说几句软话,诚心实意地道个歉,那他就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但现在抢人的是王臻华……
这几乎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让陈东齐焉能不恨!
陈王两家的恩怨,贺金和于莽早有耳闻。眼看着陈东齐双眼赤红,脑门上青筋暴涨,双手紧攥在椅背上,几乎立刻就要抡起椅子揍人,贺金和于莽忙上前,一左一右死死拽住陈东齐。
“陈兄别冲动,一个歌妓罢了,哪值得陈兄这样大动干戈……”贺金连声劝道。
“就是。”于莽身量瘦弱,只好一臂从后环住陈东齐,借助身体的重量往后拽,“今日之事实在不宜闹大,你俩一个父亲还在牢中,一个刚出了孝,要是传出去为一个歌妓打架,名声还要不要?”
“你个王八羔子,老子操|你祖宗十八代……”陈东齐充耳不闻,骂骂咧咧地被拉拽着出了门。
几个陪酒的歌妓都花容失色,瑟缩在椅后。倒是陪在王臻华身边的玉奴一脸的处变不惊,温柔浅笑,显然见惯了嫖客争风吃醋。
陈东齐的骂嚷声犹在不停歇地传来,王臻华扔开酒杯,没了再玩的兴致,起身准备走人。
这时典素问返回房间,也不知看没看到刚才陈东齐上门撒泼,朝王臻华语气浅淡道:“外面下了大雨,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了人。”
王臻华皱了皱眉,推开窗户。
窗户一支开,刷刷的雨声就传了进来。水面一片漆黑,只偶尔轰隆一道闪电划过夜空,能看到又斜又密的雨绵延在天地间。王臻华拭去落在脸颊上的雨滴,叹了口气,关上窗户。
贺金和于莽再回来,屋中只有王臻华和典素问各守席一边,闷不吭声吃着饭。
四位歌妓都被撵在屏风前,屏息站着。
贺金经过刚才陈东齐一闹事,也恢复了往常的理智,没再朝典素问针锋相对,但到底败了兴,不再主动活跃气氛。一时间席上闷头各吃各的,倒是一桌好菜吃了个七七八八。
及至最后,小二奉上最后一道珍珠玉佛汤。
这一桌席眼见要不欢而散,于莽心中着急,连忙亲手盛了几碗汤,磕磕绊绊道:“今日咱们一个院子里的人难得一起聚聚,大家都体谅体谅……有什么不开心的,喝完这碗汤就都消了吧……”
王臻华看于莽勉强说得脸都红了,也不想为难他,第一个接过来碗,笑了笑算是承情。
典素问也接了一碗,但只沾了沾唇就放下。
贺金被于莽这一行动提醒,这一次非但没套好交情,反而得罪了人,心中不免懊恼。他动作粗莽地从于莽手里抢了一碗,拿勺子舀了舀,就不耐烦地囫囵吞一饮而尽。
于莽显然松了口气,坐下来,慢慢喝起属于自己的一份。
四名歌姬也意思一下,合吃了一碗。
最后一道汤吃完,外面的雨势非但没小,反而更大了。因为明天休沐,四人倒也不急,让老板娘在楼上开了房间,权且歇下,等雨停再走不迟。
四人在书院都是各住各的,现在更不可能合住,各要了一间房。
王臻华跟其余三人各打了招呼,进入自己的客房,一转身就看到玉奴也跟了进来。她的眉头立马皱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我睡觉不喜有人在侧,你下去罢。”
玉奴掩上门,袅袅地跪了下来,“奴只是奉妈妈之命,望官人饶恕则个。”
比起其他脑满肠肥、花样百出,一晚上折磨得人生不如死的客人,自然是王臻华这种一看就是老实书生的雏儿更受欢迎。眼见王臻华不吃这套,玉奴只好收起风月手段。
玉奴规规矩矩垂下眉眼,不再卖弄风情,“奴身子不适,求官人容奴在外间榻上歇息一阵,不然出去后,奴肯定会被妈妈赶去,另陪一桌客人。”
王臻华心道,这倒是个懂事识趣的。
王臻华看里外隔间有门,也不为难这么一个苦命人,点点头应下。
里间红纱软帐,好一副温柔销金窟的模样。不过王臻华身份特殊,怕泄露秘密,自然不会在这种陌生地方轻易入眠,只在椅子上坐着,准备消磨一晚上。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轻渺的琴声。
王臻华听着耳熟,回忆了一下,此曲有几次在庞老先生处听过,这一次想来是典素问弹的。王臻华想了想不由失笑,不搂着美人亲近,反倒琢磨琴技……这一位还真是与众不同。
伴着琴声,王臻华手托着下巴,看着烛泪一滴滴滑落,形成一小滩红色的软蜡。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明明小得不能再小的关门声,如同惊雷一样响在王臻华的耳边,让她瞬间从半梦半醒之间惊坐而起。
王臻华抬头四顾,周围一切如常,她的心却莫名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