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岭南才是当务之急,陛下比谁都清楚,可听他方才的意思似乎是想现在就动?
现在就动……是不是急了点儿?反正江南的兵权已大半在握,废后选妃的折子不理不就是了?否则,岂不是打草惊蛇?
众臣偷偷抬眼,殿内似有暗流涌动。晨光洒进殿内,年轻的帝王仿佛融在一团红云里,沉眠未醒,眉宇之间波澜不兴,众臣却禁不住心头惊颤,赶忙齐声道:“臣等遵旨!”
陛下素怀乾坤之谋,有凌云万丈之才,这一场与江南士族的较量,是杀伐是隐忍,想来他心中必有权衡。
陈有良将奏折拾起,齐整地呈回龙案上,而后才与众臣退出了大殿。
小安子瞄向陈有良,陈有良摇了摇头,小安子立刻蔫头耷脑地把端来的春茶递给了宫女,宫女把放温了的茶端了下去,不一会儿便换了盏热的来,小安子端着茶在大殿门口一声也不敢吭地继续候着。
约莫这盏茶又放温了时,大殿里传来了步惜欢的声音,“李朝荣呢?”
“臣在!”李朝荣在殿外应了声,随即进了太极殿。
步惜欢负手立在窗边,“朕去古水县前命你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李朝荣道:“回陛下,都已查到了。”
步惜欢扬了扬唇角,“不必呈给朕看,直接送皇后那儿去。”
李朝荣道声遵旨,刚要退出去,又问:“陛下之意是现在就送?”
“宜早不宜迟。”
“可皇后殿下在乾方宫中召见臣女,现在……”
“嗯?”步惜欢转过头来,眸中尽是诧色。
李朝荣这才想起此事忘了禀奏,“陛下恕罪,昨夜您回寝宫时已过了四更,五更要早朝,微臣便没回禀。昨日下午,皇后殿下从福记出来后曾命隐卫查过西雅间里的人,隐卫昨夜将密奏呈入殿中,皇后殿下连夜下了召见臣女的懿旨,还赐了午膳。”
李朝荣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奏呈上,其中所奏之事与暮青昨夜看的那封一字不差。
步惜欢的目光落在八府贵女的闺名上,在为首的“何”字上顿了顿,掌心缓缓握起,密奏顷刻间化作一把齑粉,只见他抬袖随意一洒,齑粉落在奏折上,仿佛蒙了层陈灰。
“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隅中。”
步惜欢扬了扬眉,眸底溢出笑来,转出龙案便往殿外走去,“这等稀奇事不可错过,走,瞧瞧去!”
闺秀们在承乾殿中候了大半个时辰都不见凤驾,为免频频出恭,连茶也不敢多喝。
坐着干等甚是熬人,几位贵女不停地隔着庭院往立政殿瞧,神情有些不耐。
彩娥笑道:“今儿日头好,诸位小姐不妨移步殿外赏赏园景。”
游园赏景虽也无聊,但好过坐着干等,一干贵女头一回入宫,倒也想赏赏帝庭美景,于是纷纷移步殿外。
正是百花争艳的时节,帝庭中却不见一株名花,只见细草小竹丛生,花繁似星,溪石秀雅,意境恬静,却不衬帝宫的气派。
“瞧帝庭之景如此别致,想来应是皇后娘娘命宫匠栽置的吧?”一名贵女噗嗤一笑,其余人暗笑不语,皆当听不出这话里的嘲弄之意。
贱籍出身到底是贱籍出身,纵是贵为中宫,也掩不住小家子气。
说话的贵女及笄之年,孔雀罗裙,榴花步摇,眉梢眼角飞扬着一股子骄阳之气。彩娥记得在宫门前,她的婢女递来的牌子上写着林字儿,便猜想这应是兵曹尚书林幼学之女林玥了。
“林小姐此言差矣。”彩娥也当听不出林玥话里的嘲讽,只笑着回话道,“皇后娘娘爱民如子,心思都在刑狱要务上,从不理会宫中琐事。”
林玥一愣,其余贵女皆露出疑色。
英睿皇后不理宫中琐事,难道宫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把帝庭栽置成这样?
彩娥笑道:“诸位小姐眼前所见之景乃是宫匠谨遵圣意而为。”
“……”圣意?!
贵女们杏目圆睁,见彩娥的笑里尽是神往之色,不由觉得古怪。
听说圣上乃惊才绝艳之人,怎会……
噗嗤!
这时,一人笑了声,打趣林玥道:“你呀!叫你平日里与各府姐妹多相聚赏园,你偏嫌无聊,今儿走眼了吧?这帝庭之中,一石一木为山,一砂一叶为水,化繁为简,境高至极,可谓方圆之地见千倾万壑。这一方帝庭纳尽了万里江山,名花佳木若在此庭中,才是俗物。”
这话既抬高了其他贵女赏园的眼力,也给林玥方才之失找了理由,更将帝庭之景褒美了一番,可谓八面玲珑。
贵女们纷纷笑着称是,林玥面颊飞红,嗔道:“陛下胸有丘壑,姐姐腹有诗书,妹妹甘拜下风总行了吧?日后一定与各位姐妹多走动。”
林玥边嗔边往立政殿的方向瞧,何初心哎了一声,忙使眼色叫她住口,却也忍不住往立政殿的方向睃了一眼。
彩娥将二人的神色看在眼中,笑道:“陛下胸中的丘壑奴婢不敢妄猜,只知帝庭中的花草并非凡物。”
“哦?”林玥睨眼看来。
“这帝庭中的一花一木都是陛下向瑾王爷求教而来,女子久居于此,疏气驱寒,最是养身。”
什么?
众贵女怔住。
“立政殿和寝殿中摆设的花都是陛下亲自从庭中摘选修剪的,陛下待娘娘体贴入微,多年前便是如此了。”彩娥望着西殿道。
当年,陛下将西殿赐为周美人的寝殿,周美人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