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言,孩子没有养在深宫。”
老妇人姓李,我便一直唤她李嬷嬷。
当年的皇上深宠惠妃,不到一年惠妃就怀有身孕第二年诞下刘骏,接生的正是李嬷嬷。惠妃生得皇子,让后宫尚无子嗣的后妃虎视眈眈,皇上盛宠不衰,不久官臣士族煽动武将颜师伯等人奔回朝堂,扬言要清君侧,惠妃恐伤及孩子,还未出月便烙下病疾,皇上年轻根基不稳不得不将惠妃打入冷宫,长乐宫里郁郁五年,临死前用最后一口气央求皇上好好保护孩子,撒手人寰,李嬷嬷从惠妃生子便一直替皇上守着她,如今也有二十年了。
“皇上念及情分,心中有愧每年都会来看看,我都回绝了,只要孩子安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和李嬷嬷相伴于这芷兰轩,春夏夜幕,我给她讲刘骏的闻名事迹,西阳城的蛮族是如何屈服于他的威力之下,胸怀宽广结交贤良,武陵郡是少有的安定番邦,秋寒白雪,李嬷嬷会告诉我惠妃和皇上的故事,平凡的皇家选秀一见倾心的厮守,我总想着惠妃娘娘应该是幸福的。
同一个故事我说了整整一个春夏秋冬。
又一年的秋叶纷飞之际,皇上来看了最后奄奄一息的李嬷嬷,我跪在一旁看见苍老的手紧紧地揪着明黄的袖袍,“小龙儿都已经这样大了,乳娘也该去了,咳咳……”
我并不知道李嬷嬷的身子竟是这样虚弱,她的声音极细,像蚊子不经意的叮咬,触动着我的心。
“乳娘谢谢小龙儿,替惠妃谢谢皇上,孩子,很好!”
“丫头……”
我强忍着泪疾步上前接住伸向我的手,“乳娘临死前求皇上,让这丫头带我去武陵,我想去看看那孩子,让这丫头替我好好守着他……”
手里的温度渐渐流失,李嬷嬷的眼睛用力的盯着我,“丫头,只是要苦了你了…”
我用力的摇头,热泪纵横。
落叶归根,李嬷嬷永远的合上了眼,皇上在皇祠火葬了李嬷嬷,三天皇孝,皇上便下旨:淑妃品级贤德,特为细君夫人,承继武陵王之亲,终生厚待。
这一年我十八岁。
我看见永和门城楼上的俯视,虔诚的叩拜吾皇,愿天下太平和顺,愿吾皇永保安康,建康城依旧是一个孤独的战场。
玉锦倚着我,怀里端着李嬷嬷的骨灰瓷,出了石头城,建康终于与我远离了。
“这两年让你跟着我遭了不少罪了。”
玉锦泪眼氤氲,摇头否认,“是老天爷不开眼,不是小姐的错。”
“这一去又不知道是如何?”
玉锦将一方巾帕留在我手心,耀眼的红色垂了下来,“这是那一日小姐扔掉的,小姐真以为玉锦痴傻?”
“收好它,不要叫人看了去,我和他已经不可能了,这一去我就要是他的母妃,他亦早已成家立室,不要乱生事端了。”
我轻轻抹去玉锦脸上的湿漉,坦然地笑了。
“小姐为他熬的辛苦,到头来还是两两相望,好不值啊!”
不值?又如何呢?
经此一去,一切又都是翻天覆地了,我们两两相望,仅此而已。
☆、身入武陵
马车一入府邸气氛变得凝重,武陵王府上下都恭敬地前来迎接,王昭立在众人前头,一身鹅黄的羽纱文罗裙,发髻高耸,虽是脂粉淡淡,已是夏季骄阳,脸上更比脂粉更为红艳了些,眉宇间更是一派当家主母的气场。我让玉锦先行下车将皇上的诏令宣读,武陵王未来,这诏令该是夫人接。
我托着李嬷嬷的骨灰瓷在众人的小心簇拥下进了王府,这里将是我要了却余生的地方,灰暗的色调显得院落里的花瓶瓷器都要亮眼得多,苍白的灯罩悬挂飞檐微微颤抖,“嬷嬷,这便是武陵王的府邸了。”
说罢,王昭便命人接过我手里的瓷檀,玉锦一把护住,冷色道:“嬷嬷生前怕生,不与生人触碰,夫人只管指明祠堂,奴婢会陪娘娘安放。”
家仆被玉锦这一下吓得不轻,立在原地手足无措,王昭一声喝退,连忙恭敬地朝玉锦赔罪,“家仆不知规矩,让玉锦姑姑见笑了,”说完又委身对我作礼,“望淑妃娘娘海涵!”
这女子好生剔透,是个大家闺秀,一般跋扈女子该早就回了玉锦了,心思细密,刘骏的夫人不单单只是个美娇娘。
王昭一路恭敬地将我们领到了碧落阁,狭道冗长,曲径通幽,绕了两道扇门才抵达,“这就是李嬷嬷的灵堂,王爷特意吩咐休整的,娘娘看可还满意?”
我抬眼看着香火茂盛的灵台,“嬷嬷,以后就在这里呆着了,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
三根含香袅袅,三扣三跪,玉锦扶着我出了去,王昭虔诚叩拜,我不免注意到了她多磕了几下,想来是为刘骏尽的心意吧。
我环顾四周,翠竹环绕,芝兰绕阶,倒是个安宁处所,王昭下来笑的端庄,“娘娘的院子也早就打点好了,妾身这就带您去。”
“不用了,”我微微挪动两步,“这里环境不错,没有外界喧闹,本宫就在这儿吧,和嬷嬷也做个伴。”
“这里……”
“没事,本宫自愿,不会让你遭罪的。”
“娘娘……”
“不用多说了,叫人把这里打理一下吧!”
我住在了碧落阁的醉云轩,李嬷嬷的灵堂前院,王昭打点之后调了一队家仆入院伺候,我觉着拥挤不习惯让玉锦回绝了。
“府门规整清齐,夫人,娘娘说了,日后自在往来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