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感觉来得莫名,但思量之下,却又在情理之中。毕竟,卑微瑟缩得太久,突然遇真正谦谦君子之人,久然干旱的心头,何能,不逢春。
“长久呆在屋中,倒也烦闷,是以此番便出来走走,再看看雪。”
正这时,一道温润平缓的嗓音扬入耳里。
庞玉芳顺势回神,目光朝颜墨白一落,犹豫片刻,终还是立即放下手中的被褥,急忙朝颜墨白与凤瑶行去。
若说最初她对自家娘亲的劝告与提议极是鄙夷,甚至还秉承女儿家的羞涩而不敢去主动争取什么,但这几个时辰内,她也一直在思量,在上下权衡,心底,终还是全然的想通了。
若说她能努力一番,争取在这颜公子身边做小,自也能圆她倾慕之情,也能圆她心动之意,更有甚者,倘若这位颜公子当真家势赋予,她与她娘亲,也能终于得到衣食无忧的日子,不必再受人唾弃,也不必在这破败的院落里被周遭之人孤立,自生自灭。
是以,倘若她拉下女儿家的矜持,拉下一切脸面能得那颜公子半分挂念的话,她庞玉芳为了自家娘亲,甚至为了自己,终是该好生争取一番的。
毕竟,她并无害人之心,仅有做小之意,她也无争宠之心,她仅是,想急切的带着自家娘亲,摆脱这种孤立无助的日子罢了。
思绪缠缠绕绕,嘈杂满腹。
却待终于站定在颜墨白面前时,所有的起伏与犹豫全然的尘埃落定,心底的决心与勇气,也随之增加与弥漫开来,随即抬眸迎上颜墨白的眼,缓道:“外面风大,颜公子与姑娘可莫要着凉了。不若,我再去屋中为颜公子与姑娘找些披风出来。”
“多谢庞姑娘好意,不必了。”未待庞玉芳的尾音全数落下,颜墨白已懒散平缓的应了话。
庞玉芳眉头稍稍而皱,继续道:“也罢,那颜公子与姑娘便莫要走远了,就在院中走走便是,切莫要着凉才是。”
说着,话锋一转,继续道:“此番颜公子与姑娘正落难,想来也别无去处。不若,颜公子与姑娘便在这里小住吧,待得迎接公子的人来了,公子再离开这里也不迟。我屋中还有一床以前新置的被褥,此番太阳大,我正在晾晒,待得晾晒好了,晚上便放入公子与姑娘的屋中让你们盖上,暖和暖和。”
她嗓音依旧夹杂着几许拘谨,又许是从来都不曾对一名男子如此的主动,是以即便心有决心,但言行终还是止不住的紧张吞吐。
这话一出,她便垂头下来,拘谨的等着颜墨白回话。
颜墨白则并未立即出声,反倒是温润的转眸朝凤瑶望来,那般认真凝视的模样,似是在等凤瑶拿主意。
凤瑶瞳孔一缩,目光冷冽的朝庞玉芳扫了一眼,随即朝颜墨白一扫,“既是庞姑娘如此好意,那边多住几日便是。”
这话一出,颜墨白轻笑一声,点头而应。
庞玉芳蓦的松了口气,咧嘴灿然而笑,随即也不再打扰,待嘱咐两句后,便转身往前,继续去晾晒被褥了。
凤瑶满目幽远的朝庞玉芳扫了一眼,一言不发,再度往前,此番却略微抵触在这院内瞎逛,而是有意朝院门而去。
颜墨白似是知她心思,也未阻拦,仅是极为配合的牵着她往前。
这庞玉芳的院子,周遭并无近邻,且屋外,有一片竹林,竹林内,还夹杂生长着几株红梅。
凤瑶神色微动,目光朝那几株略微显眼的红梅扫了几眼,随即便举步过去,待站定在梅花树下后,她稍稍抬手,修长的指尖摘了一朵梅花,细致打量,只觉这梅花殷虹如血,恰巧,与她记忆中那片楚京的梅花林似是如出一辙。
思绪也骤然翻远。
凤瑶默了片刻,指尖将梅花一合,不料力道未能太过控制,竟是全然将手中的梅花捏碎。
她眉头一皱,神色越发幽远,随即唇瓣一启,低沉而道:“我曾记得,当初在楚京时,慕容悠邀我去楚京游玩儿,后在楚京的繁街上,他买了一把扇子,让我帮他拿着,却不料行得楚京的梅林时,有人见我拿着那扇子,便将我引入了梅林深处的一户院落里。”
这话一出,稍稍将手中的残梅卸下,不深不浅的目光朝颜墨白落来,“那院落内,住着一位病入膏肓的老妇,她交给了我一只锦盒,锦盒内,是年代久远的凤冠,还有玉镯,贵重之至。我本无心收下,推拒再三,终是收下,却待刚刚离开梅林,那老妇,便已突然驾鹤而去。此事怪异,却因太过悬乎,我长久思量不得解,是以也未再多虑。后楚王的鸿门宴,我戴了那凤冠与玉镯前去赴宴,却在那宴席之上,楚王与楚后见得我头上的凤冠,皆神色大变,要问我凤冠从何而来。从那时,我便已然怀疑那凤冠的特别,甚至也怀疑楚王与楚后皆认得那只凤冠。”
说着,神色越发幽远,平缓而道:“此事,虽已过去,但心底终还是略有怀疑。就如,那梅林中的老妇,为何会独独将凤冠赠我,也如,那凤冠明明在楚王的鸿门宴上被打落失踪,为何后来,待我重新入得行宫后,会突然出现在泗水居的主殿内?这一切的一切,而今,你可是该为我解释解释了?”
“外人给长公主之物,无论贵重如何,又与微臣有何关系?”颜墨白平缓而道,嗓音从容淡定。
凤瑶瞳孔一缩,无心周.旋,“你不愿对本宫如实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