逄敦煌看她满眼泪光。大眼睛里柔波宛转,那泪光渐渐是消弭了,显见她是将心里那份难过已经硬生生地压了下去,便问:“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静漪便将手搭他手上,说:“别踩到我脚。”
逄敦煌大笑。
静漪被逄敦煌带下舞池,看着逄敦煌得意笑容,也觉得心情愉好多……仍旧是一曲华尔兹,物不是,人已非,友情却历久弥坚,让她觉得温暖自。
逄敦煌也微笑望着她。
这美丽,自信,永不服输女子……他低声她耳边说:“偶尔我也会梦到你,你就是现样子。打仗日子太艰苦,今日不知明日事。想到或许有一日还能再和你跳一支舞,无论如何都不能死前头。”
他笑着说。看静漪瞪他,就笑厉害。引来人注视,也不乎。
他转眼看向陶骧,说:“牧之和我,如今都称得上是朝不保夕之人。静漪,把握时机。你若真打定心思不要牧之了,我可就不同你客气了……”
“难道你要向他求婚了?”静漪眨眼。
逄敦煌愣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说:“不,我要向你求婚了。”
静漪一脚踩上他脚背。
逄敦煌笑了,静漪脸上发热。
“敦煌,这些年多谢你。我何其有幸。”她说。
不是不明白他友谊之外心思。但是他将这点心思,从来不隐藏却也从来不逾矩。
逄敦煌轻声说:“何其有幸,这句话我也要说。”
她忍不住轻轻拥抱他,靠他肩头,静静地跳完这剩下舞……仿佛时间长河里,一同前行了很久。她知道这个朋友还会陪着他走下去。
“多保重,敦煌。我希望白发苍苍时,还能和你喝茶下棋。到时候,把你英雄事迹,都讲给我听……”她抬头看着他,说。
逄敦煌笑着,说:“一言为定。”
一曲舞毕,逄敦煌将她送回原处,对一旁梅季康微笑,说声有劳你照顾静漪。
他离去,梅季康问静漪:“要不要休息一下?我看你有些累了。”
静漪确觉得累。
她静静地寻找着陶骧和遂心身影,却没能找到……眼前翩然起舞、欢声笑语,仿佛隔山隔水,难以融入。她于是说:“我想出去透口气。”
梅季康陪她一同出了舞厅,往杜家花园里走走。遇上侍应,梅季康替静漪取了一杯汽水。静漪拿手里,看看梅季康。他只是微笑。这个人好像什么都知道,但是他并不多口。
“谢谢。”她一语多意。
“你要这般同我客气,我不如这就走。杜家舞会,我可是厚着脸皮来。他们并不太欢迎我们姓梅。可是你看,出身又不能选。梅家事业我即便毫不沾边,也难免要沾上些负累。好坏都有,既不能摆脱,不如坦然接受。”梅季康微笑着说。
静漪听了,发了会儿怔,才意识到他这是宽慰她。
她喝了口汽水,说:“你也是说我。”
“我是说我自己。就是我这样人,也有很多无奈。何况你?很幸运程之忱和程之慎是你兄长、程老先生是你父亲,但是也很不幸他们是你兄长、你父亲。你必然从他们那里获益良多,也注定要付出与之相符代价……我是开报馆,消息灵敏。程之忱长官手握重权,有些他不想报上看到消息,还是可以不用见报。不然怎会放过像你这么好素材。程长官妹子,一则花边闻能让洛阳纸贵。”梅季康笑着说。
“听起来这是抱怨。”静漪道。她想了想,“以前南京,有个很有名记者,专门写名人花边闻,笔名梅开……我对这人很是好奇。他虽然写很多,有些内容也过于离奇,很多人认为是杜撰,并不信以为真,我却觉得他颇有借着写些这样轶事来讽刺时事意思。”
她说着看梅季康。
梅季康眨着眼,说:“哦,还有这样事情?那这个人很是聪明了。这个不让写,那个不让写,只好写些春花秋月了事。”
静漪一笑。
“你说我抱怨也可以。总之闻自由度还可以高,这是不争事实。”梅季康还是笑着,眼里神色却是认真了。“你以为我是绣花枕头,只知道追女人和跳舞?”
静漪笑,但是没否认。
梅季康看着她,有一丝失神。
静漪发觉,敛了笑容。梅季康立即叹了口气,道:“早知道,我不该那么暴露我心思。可是,凯瑟琳你是单身女性,而我是单身男性,请给我一个机会。不要急着拒绝我……”
静漪抬手给他看戒指。
梅季康咳了咳,说:“你忘了你身边有间谍。这不过是你挡箭牌。你或者早知道上海滩登徒子太多……又或许是你要这么一样东西,替你守护些什么。”
“密斯特梅,我不会这里停留太久。这次回来,除了是恩师所托,要负责将慈济继续下去,就是要认回我女儿,并且带她回美国。你既然知道一些,也懂得我困境。眼下我没有心思谈恋爱。”静漪坦白地说。
梅季康却不以为然地道:“当然,谁同陶家争个曲直,都不会不遇上一些困难。因为这个错过了恋爱甜蜜,有点不划算。”
静漪已经笑不出来了。
她眼前是陶骧托着遂心手,带着她跳舞样子……她不难理解陶骧举动。他就是要她也知道,遂心心里,他这个父亲,才是眼下值得依赖和信任人。
她恍惚间听到咯咯笑声。
叹了口气,真听到小女孩儿笑声,都认为是遂心了……她顺着笑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