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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再看月亮,云净天空,清辉冷寂,别有滋味,到比繁华热闹更动人心魄。
小宫女们放了假,由着她们去收拾好的四季景观灯,璎珞不放心宫内的火烛,又四处查看一番,才安静地回来放下珠帘,端坐在薰笼旁替慕容薇熏着夜里要盖的那床浅紫芙蓉锦被。
流苏替慕容薇搅干了长发,扶她坐在妆台前,蘸了茉莉花和桑叶煮的花水,拿玉梳替她仔细篦着头发,即殷勤又仔细,依旧语如三月春深的黄鹂,声音清脆且动听:“劳累了一天,公主也该早早歇下。”
慕容薇却不累,见一只藤制花篮里还盛着些点缀四季景剩下的缎花绢草,随手取了一枝明媚的紫藤拿在手中把玩,吩咐着流苏:“反正睡不着,索性去取几盏花灯,月夜清幽,颇想尽兴,只是莫要惊动旁人。”
流苏面前的白玉碗里还有小半盏煮熟的桑叶水未用尽,她不愿大半夜的劳神,身子微微一僵,只得柔顺地答应,手里的玉梳加快了速度。
璎珞见流苏手底下还未完事,便先答应一声,放下熏了大半的被子,从多宝阁的柜子里去取前些日子制好的花灯。
流苏忙碌了一天,懒怠行动,本想着今日璎珞值夜,待慕容薇安歇了她也早早回房,知道拗不过慕容薇,只得忙忙替她篦完头,又去取一件蔷薇色莲纹披风替她添衣。
璎珞已将东西准备好,将一只小巧的花篮递在流苏手中,里面盛放着花灯烛火之物,又仔细压了一块缎制绣花方巾。
流苏这才提起一盏朱红的水晶如意纹宫灯,悄悄随着慕容薇出门。
今年望月小筑轻闲,一个人影不见。只有九曲回廊连着水面上一方玉莹莹的九孔拱桥,两侧倶是寓意祥瑞的浮雕,流苏手中的琉璃灯,映出水中圆圆的满月。
汉白玉的栏杆上亦是清辉一片,如洒落一地水银,确乎是望月的好地方。
今夜十五,月大且圆,此刻只有细碎的月光伴着青石甬道上盏盏摇曳的宫灯,风过淙淙,吹皱一侧丛丛芭蕉与翠竹,竟是一地清幽。
江南春早,夜间停了风,更显静谧。
慕容薇的黑发松松半挽,簪的琉璃发钗光华回转,一袭淡淡蔷薇轻素的裙裾明澈如流泻的月光。
望月小筑的活水连着宫中的玉带河,一河绕宫,宛如翩跹的玉带,绵绵不绝。那最下游该是出了宫外,不知到流向哪里。
慕容薇弯下腰来,轻轻捧起一朵莲形花灯,燃起花芯中那一点烛火,在心里悄悄祝福身边的亲人平安。
远远有笛声传来,不晓得宫中哪处正在奏乐,吹的是一支凤凰于飞。初时,笛音徘徊、低叹,转而变得高亢而激越。
慕容薇在回廊中倚栏而坐,静静听着远处的笛声,不觉随着笛声轻轻打起节拍。
隔着几处回廊,原来是顾晨箫正在月下弄笛。
观罢青龙大街的花灯,朱如海殷勤送他与秦恒回来。如今客居在宁辉殿,推开窗便是粼粼的波光,又勾起他浓浓的思念。
今日是母妃的生辰,他依然不在她的身边。
父皇深爱母妃,不昔赐下君字的姓氏。
母妃一定也深爱父皇,不然不会为了他背井离乡。
有爱也有忧伤,母妃眉眼间的寂寂从不说与父皇,只在一个人的时候,常常对着家乡的方向凝望。
顾晨箫时常会为母妃伤心,母妃的汉文已经学得很好,有一日竟对他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父皇便有心为母妃倾尽江山,两人也终有遗憾。
遇到父皇的时候,母妃才十六岁,是十万大山里自由奔放的少女,爱着绯红的纱衣,胸前挂着一枚苗银打制的火凤凰。
火凤凰额间点着鲜红的朱砂,似是涅槃重生的璀璨,那是整个苗寨的圣物。
母妃在苗寨里身份尊贵,却愿为父皇放弃一远,只求随他远行。外祖将母妃关进吊角楼,又不惜以死相协,最终母妃依旧不顾外祖的反对,毅然随着父皇远行。
去岁外祖染疾而终,母妃知晓无缘得见最后一面,竟然近乡情怯,只泒自己为外祖奔丧。
苗寨里,下一任的土司恭敬地引领着他,走进外祖那个宽大空旷的院落,去看过母妃曾住过的吊角楼、看过外祖为思念母妃重下的凤凰树,又去看过母妃与父皇初遇的桃花林。
新任土司汉文不太流利,说得缓涩生硬,却满含着感情:“你的母亲阿黎,是天上金灿灿的凤凰,永远是我们苗寨最尊贵的公主。”
那时,他才知道母妃的闺名唤做阿黎。(【66dshu.com 66读书网】。)
第一百零二章凤凰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
母妃那枚象征身份的火凤凰,从她踏进康南皇宫的那一刻,便只能好好收藏,并不能佩戴在身上。
父皇能给母妃最大的称谓,便是凌驾于贵妃之上的君妃娘娘。带了妃字,便只是一个侧世,又如何能佩带象征皇后身份的凤凰。
这一世,父皇与母妃彼此为对方付出良多,但愿上苍感情他们情真,能叫他们相处的时光能再多一些。
顾晨箫的眼睛似被清流辉月染过,似墨色的宝石,璀璨明亮。他低低垂下睫毛,无端想到自己身上。
不知道与自己携手一世的那个女子,又会在哪里等他。
顾晨箫将心事诉诸笛音,悠扬清亮,仿佛一朵亭亭净直的白莲,纯净到不染一丝尘埃。
笛声清越里透出婉转,似与自己心意的相通。慕容薇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