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好些愁闷。
是日与贾母禀报杨家之事,便再无旁话。
及等翌日,黛玉先去了一趟贾母之所,陪着用了早饭,又是说笑两句,便告退而去。不想宝玉见着,也巴巴跟了过来,笑着道:“妹妹这些日子总闷闷的,今儿瞧着却好了些,这样我也能放心了。”
“宝兄弟越发用心了。”不等黛玉说话,宝钗便含笑凑了一句,又往黛玉面上望了一眼,丰唇微抿:“方才我还没主意,现在看来,果是如此。倒是平日里不曾用心,怠慢了林妹妹。”
“薛姑娘原极有心的人,如何又说这样的话?”黛玉不咸不淡回了一句,转头看着宝玉犹自巴巴看着自己,心下一软,言语也柔和了三分:“表哥放心,不过是这两日天儿不大好,我瞧着阴雨绵绵,花柳无色,不免也有些愁绪积在心底。今儿云销雨霁,却有不见十分暑热,心底便有些欢喜。倒不是旁的什么事。”
宝玉这才笑着点头,又道:“自来伤春悲秋,便在这一番感念之中。妹妹一片诗骨文心,自然越发善感物情,这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倒是我糊涂,尽是无事忙。”黛玉见他这般言语温存,体贴小意,也不由留下略说了几句话。又有宝钗偶尔添一二句话,三人站在外头的院子里,竟有些闲谈之意。
“姑娘……”春纤轻轻唤了一声儿。黛玉看她一眼,立时明白过来,笑着道:“想来那车马已是安置了,我先过去。后头薛姑娘并二表哥得空,我们再说说话罢。”由此告辞而去。
宝玉见她眉眼婉转,言语柔和,偏有带着一股清洁女儿姿态,心中愈发看重,不愿违逆了半分,虽说颇有不舍,还是点头笑应了下来。宝钗在旁看着,眼中波光流转,唇角笑意不减半分,眼见着黛玉离去,她细看宝玉两眼,便回头望向贾母的屋舍,心中思量不休,一时竟也有些失神。
对此,黛玉浑然不知,她虽也知宝钗博学,宝玉温存,但前头种种事端,着实让她生出几分离去之念,不过此身无计,不得不居于贾府之中罢了。也是因此,自入了车马,离了贾府,她不觉深深一叹,顿觉肩上松快三分,心里也少了几分愁绪,然则真个察觉到了这般心思,她却忍不住挑起帘子一角,竟回望贾府。
高门深户,煊煊赫赫,谁又知道内里究竟是个什么光景呢?
黛玉心里想着,目光之中便生出几分茫然,半晌才是垂下眼帘,复又轻叹一声。就在此时,春纤取了一把扇子与她扇了扇,笑着道:“在外头不觉得,轿子里便有些气闷。姑娘可觉得好了些?”说着,又取来一块纱帕,轻轻擦了擦她的额头。
“我好着呢。”黛玉笑着将那扇子夺了过来,反与春纤扇了扇,抿着嘴笑道:“我瞧着,倒是你合该这么扇一扇呢。”这却说的不假,黛玉生来体弱,这些年仔细将养着,也略有不足,不免身姿纤弱,冬日虽觉酷寒,夏日里却从来不觉十分暑热,体自清凉无汗。倒是春纤面色绯红,额上已是蒙上一层浅浅的细汗。
“姑娘又是排揎我。”春纤也不恼,自是去额间细汗,又与黛玉说笑两回,不觉便是到了杨府,自角门而入,又坐青绸小轿到了后院儿,早有严氏领着杨欢相迎。
黛玉伸手握住严氏的手,笑着道:“嫂子降阶相迎,我又如何受得?自来都是亲戚,又有长幼之分,何必如此?”严氏闻言笑道:“虽说你我本是同辈,到底相差十余岁,你又极好,我心里倒似将你当做女儿一般,很有些亲近之意。如今不过略走两步,又有什么?”
两人说得客气里透着亲密,杨欢在旁听着不由一笑,道:“自那日后,母亲总念着表姑,连着我也不似前头看着好了。我还纳闷呢,原来竟是这么一个缘故。唉,说是旁个人,我再不服的,偏是表姑,便是嘴里不服,心里也得服气。”
严氏便伸手点了杨欢额头一下,嗔道:“越发什么都敢说出来。”
这般说笑一阵,众人便俱是回到屋子坐下。
黛玉虽有几分娇惯的性情,学识灵窍却是一时之选,又生得姣花软玉一般,由不得严氏母女越看越爱,不过一二个时辰,竟越加亲近怜爱。严氏心中不免叹息,暗想:却是自家无福,这么一个姑娘,论说起来样样都是拔尖儿的,偏隔着辈分儿,竟不能娶来做儿媳妇。
想到这里,严氏不由微微一叹,转头却见着春纤正立在一侧,眉眼如画,与黛玉一站一坐,一明媚一超逸,真真是相映成辉。她心内不由一动,那边黛玉已是为着那一声叹息,转头望向她:“嫂子可有什么事须得办去?”
“可不是,忽而想到一桩事,却得紧着办去。”严氏回了一句,黛玉自是笑着说无妨:“原是自家亲戚,又何必这般客气,听阿欢说府中有好花木,我心里正想去看一看呢。只不好张口,倒是得了嫂子这一句,正得了缘法。”
严氏见她说得情致婉转,心里越加喜欢,略说了两句话,便令杨欢好生领着黛玉去园子里顽一回:“也不过是寻常花木,好在如今正当时候,倒还可一观。”黛玉杨欢俱是含笑应下,且先送严氏离去,才是双手交握,一道儿往花园子里去。
黛玉一面与杨欢说笑,一面回头对春纤道:“我这里横竖无事,你只管去那边儿的亭子里坐一坐——这两日你身子也有些不好,竟还是歇一歇得好。”春纤心里纳闷,暗想:好好儿的,这话又是从何说来?
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