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黎丽琼被任命为副局长的消息报告给母亲,她高兴得显些跳起来。
没过门儿的媳妇居然是领导,这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份。
那阵子,在母亲的眼里丽琼是怎么看,怎么好。
母亲说既然组织这么看重丽琼,结婚后生孩子的事儿就可以缓缓,公家事大,家里事小。
我趁机巴结一下母亲,说母亲真开通。母亲呢,说自己是老革命、老党员,钢铁年代过来的人,革命的岗位不存在了,但革命的觉悟永远存在。
然后母亲充分地发挥了一个老职工的热情本色,积极跑办了我和丽琼的婚礼,联系餐厅、预定酒席,甚至连婚礼迎亲的车队也是母亲督促父亲办的。没让我们操一点儿心。
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我们成家了,这个边境市最为年轻的女副局长就要成了我的夫人了。
那一天,丽琼在一个婚纱店化了妆,我走进去接她的时候,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转了三四次,居然没找到她。
我问店老板:“人呢?”
“在这儿”,店老板说。
“快叫她出来”
店老板没有作声。
我有些生气,然而不好意思发火,最后憋不住还是发了火,冲店老板大喊大叫。
接着坐在我面前的女人笑了,说自己再也忍不住了。
我显出了窘态,自己的老婆就在对面一米的地方,居然没有看出来。
“唉!从来不化妆的人,偶尔一化简直是改天换地,鬼斧神工!”
“你就笨死了,能有多不一样呀?”黎丽琼顶着高高盘起的头发,穿着拖地的白色婚纱,站了起来。她想照镜子,看看自己。
我从来没见过丽琼这样美丽的时刻,便是第一次相逢时,也远远没有准备结婚时那天的高雅和圣洁。那面色上施过的淡淡的粉,微微挣大一圈的眼睛以及那长长被夹卷的睫毛,在我心里,那一刻的黎丽琼是永存的,那一刻的黎丽琼简直是天上的仙女。
丽琼透过镜子看到自己,激动得热泪盈眶,我匆忙叫摄影师不断地拍照,我要为我的媳妇留住,留住人生这最美的一刻。
我一向反对化妆,那一刻改变了我二十几年的认识。原来女人参加重大的场合,的确是需要化妆的。
我们结婚的那天,被前来参加宴席的那些亲友称作“龙凤配”,我们坐着敞篷车,慢慢行驶在边境市的街道上。引来街上行人的驻足观看,丽琼是被感动了的,幸福得眼角都充斥着泪水。
我们在城市的各个街道激情为路人奉献热吻,我们为边境市演绎着俊男美女、王子公主的传说……
那一天,我们听够了一辈子都享用不完的溢美之词。
那一天,黎丽琼俨然是花样年华里的张曼玉,在酒席上不断地换穿着二十套母亲租来的艳丽服装。
那一天,我无数次抱走黎丽琼,累得满头大汗,而她无数次咧开大嘴,哈哈大笑。
那一天,我抱人的次数一定可以列自己的一生之最,而介于丽琼平常的严肃、冷漠的风格,她的笑也一定可以载入史册。
那一天,抱着丽琼的时候觉得天太长,放下丽琼的时候觉得天很短。
那一天,换了一身上下的行头,却忘了系新买的裤腰带。等抱娘子回洞房上楼的中途,居然撑断腰带。我把丽琼顶在楼梯扶手上,结果后面的哥们儿用荆条朝我身上招呼:“狗日的,还没进洞房,就提前进入工作状态!”他们一边打,一边放着解小东的歌曲《咱老百姓今儿个真高兴》。
“……哟哟哟哟哟嘿,哟哟哟哟哟嘿,咱老百姓今儿个真呀真呀真高兴,高兴!!!”
我一直认为解小东的《咱老百姓今儿个真高兴》是通俗歌曲中的癫狂,老百姓们总是多灾多难的,他们没有太多高兴的日子,如果今儿个今儿个高兴了,就会透支的,会欠明儿个、后儿个一大堆债,还也还不起。
三天婚假过后,我带着一腔热忱去市政府上班了。不巧的是李副市长又到省城去了,让自己那个老秘书给我带个话,说叫我到办公室主任家去一趟。
我木然地往回走,到办公室主任家去一趟。咋去?走着去,从车去?自然是要提着礼品去的。
那提什么呀?太轻了不行,太重了也不合适。刚参加工作两年,我还真没有送礼的经验。只好回家到饭桌上,跟家里人商量。
父亲说:“压根儿别理这些破人,压根儿别管这些破事儿,看我有本事儿就用,看我没本事就别用。一听到送礼、请客,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母亲就吵吵起来:“别听你爸的,现在干吗不得请客送礼呀。再说,既然是李副市长叫你送的,你就送呀,只不过是礼节性的一下吗?给办公室主任一个台阶,你就名正言顺地进入市政府工作了。”
“是市政府办公室当秘书,又不是当市长,送礼、受贿,蔚然成风,现在这些在职的小家伙一个一个都胆肥的不行了。”
“面对现实吧你就,老顽固。妈这里有钱,你先拿三千吧,不够再说。”
“妈,不用,我们有钱呢?我们自己的事儿自己解决,不能让你们拿钱”,丽琼插了一句话。
“什么你们的事儿呀,我儿子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母亲也口无遮拦了。
之后,大家大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