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扬起,思念扬起,过往的痛楚也似扬起。夜风留下,思念留下,过往的痛楚虽缓却减轻着。
他镇定的嗓音隐然揭露他对前路并不迷茫,楚芊眠本着乐天派——此时不乐天派又能怎样?总不能一切往坏处想——她忽然信心满满,随时会和家人相见。
天亮了,楚芊眠醒来,马刚好停下。她睡得不沉,也没法子睡得沉,虽然她有个可以依靠的怀抱,也可以放心。
上官知微红的眼睛映入眼穷,楚芊眠指着一处空地:“放下帐篷你睡会儿,”往四野看:“这里空旷,我可以看着,有人来了我就叫你。”有些骄傲:“我会听马蹄声,但是不会有你听的好。”
“哈,你总是会的。”
上官知真的抱下马上帐篷,却不是直接堆地上。全展开来费力气,他找棵树,打算倚树随便的遮盖下。
边干活,边道:“你怎么会听马蹄声?南边儿不是船多吗?”听的应该是水声吧。
“母亲教给我,母亲给我讲故事,说由马蹄声听得出进犯的人有多少。我不相信,母亲和爹爹带我到城外,叫上十几个人骑马给我听。”楚芊眠又有了笑容。
她对着远方看去。
上官知背对这里,也似能知道:“相信我,我会把你送到家人手上。”
“谢谢你。”
“不,谢谢你。”
上官知回身,很认真很严肃:“你应该怪我。”
“为什么怪你,你救了我,还正在救我。”
“害你们出京,这些事情是对着我和父亲来的,”上官知又在楚芊眠衣内的小襁褓。
楚芊眠带着认真:“大殿下做的事对吗?我们为什么要为不对的事情互相自责?”
上官知心头微荡,厮杀的紧张、奔逃的紧绷,在这句话退潮般自身心卸下。
不再说什么,把帐篷搭的差不多。让楚芊眠进去给小殿下换尿片,换好后,进去睡了一觉。
楚芊眠把他叫醒时,觉得精力重新充沛,其实呢,没睡太久。
楚芊眠带着歉意:“我听到很响的马蹄声。”
上官知听一听:“不下十个人,在这方圆里,说不好都是追我们的。”不管多忙,他也不忘记施一礼,说声:“得罪”,抱楚芊眠上马,还是没功夫生火,也就少件事情。直接收了帐篷等物,带上另一匹马,继续前行。
跑了一段路没有见到追兵,上官知慢慢地道:“昨夜走的那个是大殿下的人,他认得我,不见到我和太子的尸体不会罢休,我们还得往东走。”
“往东,不是往北吗?”楚芊眠听到父母亲说,往北再西,就好和外祖父会面。
“杀到京里的人太多了,援兵没有赶到,他们应该也遇到敌兵,他们的地盘反而是安全的。”
风的原因,上官知嗓音不小。
楚芊眠顿时明了:“咱们是往女真人的地方去?”
“别怕。”上官知这样道。
楚芊眠猜出来,他笃定的往东走,不见得去躲避行踪,找个可靠的地方把小殿下养大。她最相信的是父母亲,父母亲说了。往北,装成商人混到鞑靼国里,从他们国境中往西,过关口,就回到自己的国家。
往东,越离越远,上官公子是有事才去。
有些热血。
以牙还牙虽不是最佳手段,有时候却最有力。这又充分体现出上官国舅不是脓包,短短几天被逼出京又离国,但他依然握着还击。
上官知一个人过去,楚芊眠也相信他能办成。
血,有时候需要血来还。
接下来的路,天气越来越冷。上官知说是极北极寒之地,对于本朝和本国地势来说,可以这样说。小襁褓围在楚芊眠怀里,楚芊眠几乎常在上官知怀里,上官知身体不错,万幸,三个人都没有生病。
路上遇到过汉人的商队,零星而破旧的帐篷。买了羊奶牛奶等急需的东西,又得到一些年长妇人的指点,给孩子喂东西,器具要煮过。有人问起他们的身份,一男一女带着一个孩子,说兄妹让人起疑心,伪装成去山里求财的小夫妻。
前面有山岭,在路上,上官知对楚芊眠介绍过。
九月过去,十月到来,大雪飘零中,上官知带着楚芊眠在深山中找到木屋。
“这不是采参人的屋子,就是打猎人的屋子。”
上官知先到屋里看了一番,说没有人最近入住过,接进楚芊眠和小殿下。
在一路上,他们住过这种废弃的木屋。放下东西,楚芊眠忙活开来。灰要扫,锅在洗。悄悄看上官知,果然,他从雪地里砍来大批的冻枝,一些干后充当柴火,一些开始编织。
马上的东西取进来,小殿下在睡,交给楚芊眠。
这种木屋总有惊喜,会有留下的一些米面、肉干和干柴。据上官知说,这是进山人的习惯。留些给后来的人,后来的人如果留得下来,也会留些给再后来的人。
他们两个能留下来的只有路上打猎的肉,有时候还留不下来。
这种木屋一般不止一个锅,一个煮粥米,一个煮两个人吃的东西。肉干和米面放在一起煮,熟了能饱肚子就行,没有什么可讲究的。
“面饼剩下的不多了,留给小殿下,咱们今天只吃肉。”楚芊眠说着,把肉干往锅里放。
肉吃多了不是滋味,但这是冬天,外面不易找到野菜。
上官知说着:“我很快就给你弄来。”继续编着手上的东西。外面虽飘雪,楚芊眠依然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