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颜瞧着手里真材实料的一张帕子,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未料得自己几十万年的上善修为,今日竟出师未捷得如此彻底,恰巧团子打了一个喷嚏,流出一点鼻水来,顺势将手里据说很有些特别意义的帕子往他鼻头上一摁,一撸,皮笑肉不笑地道:“一个帕子,还怕贤弟诓我强占它不成,贤弟自是不会做那失仙格之事,这帕子自然该是真的。”
口头上讨了几句便宜,领着团子告辞了。
凤九灰心地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因素来耳聪目明,偶尔堪比千里眼顺风耳,隐约间听到团子还在愤愤:“你为什么败了,没有将凤九姐姐救出来,你没有尽全力,我从今天开始不认识你了。”
折颜吊儿郎当地唔了一唔,道:“他又不是将你小舅舅劫了,我为何要尽全力同他撕破脸?不过年前推演凤九丫头的命数,命盘里瞧着倒是个有福相的,且看她自生自灭吧,不准又是另一番造化。”又自言自语地补了句:“不过推演命盘这等事,我几万年没做了,准不准另说。”“顿了顿,惊讶地道:“咦,小阿离,我瞧着你这个命盘,你最近是不是陷入情网了啊?”
团子沉默良久,疑惑道:“情网是什么?”
凤九默默地在心里咬手指头,看这样子,信折颜推演的什么鬼命盘,倒不如信自己来的可靠些。不由感叹,做人做仙,大难临头果然还是只能靠自己啊。
院中的白檀香愈盛,东华持了香箸俯身打整如雪的香灰,将它拨弄得高一些,好盖住炉中的活火,却突然道:“打算装到几时?”
凤九心中一窒,想他果然晓得了,幸好方才拟好了作战计划,此时才能沉默以对。
于是,她十分沉稳地没有回答他。
东华漫不经心地搁了香箸,取出她来,对着日光抖开,半晌,缓缓道:“原来,变作帕子,是你的兴趣?”她心中觉得这推论十分荒谬可笑,却还是撑着没有回答他。
东华难得地笑了笑,虽只在眼角一闪,却看得凤九毛骨悚然,果然,就听他道:“那正好,我正缺一方拭剑的罗帕,今后就劳烦你了。”
拭剑?揩拭位列上古十大神兵,以削玄铁如腐泥之名而威震四海八荒的神剑苍何?凤九觉得自己的牙齿有点打颤,这一次是惊吓得一时忘了如何说话而错失了答话的好时机,就毫无悬念地被东华又折起来收进袖子里头了。
凤九原本做的是个长久盘算,觉得以罗帕的身份被困在东华处,只需同他较量耐性,他总会有厌烦的一日将她放了,此种方式最温和稳妥也不伤她的脸面。哪晓得东华要将她用来拭剑,她一向晓得他说到做到,本来四海八荒这些年挺清闲难得起什么战事,他有这个打算也算不得愁人,入睡的前一刻却突然地想起他应了魔君燕池悟的战帖,明日怕是要让苍何大开一场杀戒,顿时打了个哆嗦,一个猛子扎起来,翩翩地浮在花梨木大床的半空,思考了半柱香的时间,她决意今夜一定要潜逃出去。
为了不惊扰东华,凤九谨慎地自始至终未现出人形。想要破帐而出,若是人形自然容易,奈何作为一张罗帕却太过柔软,撞不开及地的纱帐。低头瞧见东华散在枕上的银发,一床薄薄的云被拦腰盖住,那一张脸无论多少年都是一样的好看,重要的是,貌似睡得很沉。以罗帕的身姿,除了启开自身五感,她是使不出什么术法助自己逃脱的。办法也不是没有,比如变回原身的同时捏一个昏睡诀施给东华,但不被他发现也着实困难,倘若失败又该如何是好。
她思考一阵,夜深人静忽然胆子格外地大,想通觉得能不丢脸固然是好,但丢都丢了,传出去顶多挨她父君一两顿鞭子,长这么大又不是没有挨过鞭子,偶尔再挨一回,权当是回顾一番幼时的童趣。想到此处,胸中一时涌起豪情,一个转身已是素衣少女模样,指尖的印伽也正正地轻点在东华额间。他竟没什么反应。她愣愣看着自己的手,料不到竟然这样就成功,果然凡间说的那一句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有些来由。
五月的天,入夜了还是有些幽凉,又是一向阴寒的太晨宫。凤九撩开床帐,回身再看一眼沉睡的东华,权当做好事地将他一双手拢进云被中,想了想,又爬过他腰际扯住云被直拉到颈项底下牢牢盖住。做完了起身,不料自己垂下来的长长黑发却同他的银发缠在一处,怎么也拉不开,想着那术法也不知能维持多久,狠狠心变出一把剪子将那缕头发铰下来,不及细细梳理,已起身探出帐帘。但做久了罗帕,一时难得把握住身体平衡,歪歪斜斜地竟带倒床前的屏风,稀里哗啦忒大一阵响动,东华却还是没有醒过来。凤九提心吊胆一阵,又感觉自己法术很是精进,略有得意,继续歪歪斜斜地拐出房门。
迈出门槛,忽然想起来一事,又郑重退后两步,对着床帐接二连三施了好几个昏睡诀,直见到那些紫色的表示睡意的气泽已浸出宝蓝色的帐帘,连摆放在床脚的一株吉祥草都有些恹恹欲困,才放心地收手关了房门,顺着回廊一拐,拐到平日东华最爱打发时间的一处小花园。
站在园林中间,凤九长袖一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