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欲晚似乎并不被疑问所难,剑眉微挑,眸光幽深而平静道:“放心,我可带你回来,又岂能保不住你?我倒是自有办法,让你名正言顺的留在这里。”
我收眼,敛目,不愿再多做言语纠缠:“我也只会留到将军可利用我彻底之时,待物尽其用,我自会离开,也请你不要再为难我。若是真心为了我好,不如放了我。”
江欲晚目光如刺,却也没有再开口反驳,我自是当他默认,暂且安心。哪怕心沉如深井,坠落无边,却也有隐约期待,许是就要熬出升天,可指可望,便是孤寂的与沉香相依为命又如何,总是求仁得仁,为之圆满罢了。
轿帘随着马车晃动而微微敞开缝隙,我顺着空处往外瞥去,一路上车水马龙,哪怕是郊区的之外,也有人沿路欢迎,确是比起京城周遭民不聊生好上不知多少。长长车队,展旗列势,前有朝廷要官开路,后有骑兵恭送,若说北越王大驾,也不过就如此程度罢了。
倒可见北越王有多器重江欲晚,或者,也有恭维抬高之意,其中意图,百 转千回,道之不尽,却不得不承认,这面子给的当真风光的可以。如此偏爱,还哪里有不懂眼色之人敢枉为,许是跟着那个郡主不无关联,也本是个很好的铺垫。
马车走了大半日,吹拉弹唱,一路而行,我顿觉嘈杂不已,于是阖目,倚向身后的软靠,径自讨分清静。不知走了多久,江欲晚突地侧身,伸过手臂,微微掀起轿帘一角,语气轻忽,神情有些微征:“倒是好大的排场。”
经他这么一说,我醒目,听闻外面吵闹声尤甚,顺着他掀起的一角往外望去,街巷两边涌了满满登登的人,夹道而迎,而这一行人马走过的石板路上竟是铺了长长的一条红毯路,顺路绵延,望之不尽,好不扎眼。
江欲晚松手,帘角垂落,掩住外面欢天喜地的热闹,也隔绝了些许吵闹。
“这般仗势想必重沄早不稀罕,别说是红毯,便是金毯也自是踏在足下过,毫不在意吧。可若是我迎重沄,必用十里金织锦缎覆地开路,缎上绣莲,一步一朵,仿是足下生香那般。也要为你造一顶举世无双的轿子,金拱顶,雪玉壁,水晶架,珊瑚骨,明珠为饰,琉璃做帘,我便亲自来迎你,你说可好?”
我含眸,未曾看他,只是淡淡道:“不好。”
“缘何不好?难道比不得那李哲给的更好更多?”江欲晚语调平缓,却可听出话语中夹带的一丝冷意犹在,那么傲然的人,连普普通通一句问话,都让人倍感那气势本是与生俱来,无需故做苛责,也能让听闻那句话的人,感到话里些许不悦与不甘。
我略有不耐,只是微微侧头看他的眼,幽深而灼灼摄目的瞳仁,直刺人眼最深处,仿佛要一望到底,容不得一句诳语,半分闪躲。
“你倒是有你追求的权势利益,我自然也有我追求的平淡安顺,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你又怎知,天下人就没有再如我这一般,视那金山银海,珠光宝气为粪土之人?我若是喜欢,广寒宫下的珍宝也不必交托给你了,这个道理以将军的聪明才智,若不是看不懂,那自当是有意蔑之,如果是有意,我也便无需与你置气,一字半语都是多余,只是无辜浪费我口舌罢了。”
话音刚落,听闻身侧男人轻笑声如碎石惊了静谭,犹是突兀:“那倒是我愚蠢了,想不通透。昔日,他给你广寒宫,你便喜上眉梢,他予你万宝阁,你也欣然,为何偏偏换成我,赠了些许,你就如此抵触。何不大方承认你原是情丝难断,还念旧情,来的更有说服力。”
江欲晚深眸轻转,看向我,嘴角淡笑如云烟,似乎还揉了一丝讽意在内,犹是那双眼,深不见底,凝眸深处,只见无法隐匿的莫名悲伤和浅微愠色:“若 是富贵荣华不为你所流连,那便是那个人为你所念了?萧重沄,我要告诉你的是,这天下任是谁藏在你心里我都可认,唯独他不可,这话,我也只说一遍,希望你放在心上,记它一辈子。”
我微恼,只觉得眼前人本就是与我胡搅蛮缠,遂冷目与他相视,言语不善:“若是由着将军这般所言,我是旧情难断,旧人难忘,那将军又是如何?也怀着跟心里不屑那人一样的念头,看娇妻美妾萦绕身侧,享尽齐人之福?或是本就不服那亡国之君,不甘夺妻之仇,非要逼我上绝路,以证你与他究竟谁赢谁弱?只为你一人心里畅然?你道是何其残忍不堪。”
江欲晚那张最爱笑的脸,终究连半点笑容都不剩下,定定看了我半晌,方才淡声道:“若你已经忘了他,又何必拒我于千里,我本是想对你好而已,竟也成错。”
他侧过身,扳直我身体,俊眸飘忽,似有隐情:“李哲给不了你的,我可以给,你我不该就此成为历史的一个轮回之终,命里终有之时,却也只需伸手便可碰触。芸芸众生,苍茫尘世,你可与我并肩一处,俯瞰整个人间。”
我抬眸细细看他,将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收纳其中,确是霸者,确有野心,可是,这却不是我所求,我顿了顿,缓缓开口:“如是那血流成河,堆尸成山的帝王之路,于我而言,从不是好,历经动乱之后,我便只求平凡淡泊的一生,仅此而已。”
江欲晚嘴角微动,似乎还有话要说,马车却停住,外面有人掀了帘子:“将军,车到宫门口了,您可携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