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惠现在已经惊恐到了极点,她不住地往贤妃怀里缩,仿佛只要元和帝看不到她,她就会安然无恙。贤妃的哭声越来越大,她颤抖着想要去拿鸩酒,而母亲的天性却让她紧紧地抱着宣惠,不忍离开。
元和帝蹲下了身,看着这两个他平生最爱最牵挂的女人,柔声道:“姝儿不要怕,咱们一家三口一齐走。你看,我故意让她们先走了,然后咱们三个在黄泉路上慢慢地走,好不好?有父亲母亲陪着你,你什么都不用怕……”
宣惠吓得厉声尖叫起来,她大喊道:“我不要!我不要!我不是宣惠!我是后周的江夏公主,我以后还要去找三哥,还要帮他光复大周!我不能死!我不要死!”
贤妃失声痛哭起来,她伸手狠狠地推了一把元和帝,怒道:“你走!你走!你把我的姝儿吓疯了啊……”她紧紧地抱着宣惠,哭得上气不接下手,似是要呕出来一般。
宣惠哭道:“父皇、母妃,你们让我走吧!我不想死在这里,我还有事情要走,日后三哥复国,我还能帮得到他啊!我不能死在这里……我不能……”
贤妃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向元和帝哭道:“皇上,外面还有安王啊!您就让姝儿走吧!让她去徐州,安王会护她周全的……再不济还有裴世子,到了南边姝儿总会有条活路啊!”
元和帝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旋即睁开眼睛,说道:“徐州离京城山高水长,她一个没及笄的小姑娘,你让她怎么去啊……乖姝儿,跟父皇走,一点儿也不疼……”
他站起来,提起了剑,猛地就向宣惠刺了过来。
贤妃一惊之下,转身将怀中的宣惠推了出去。元和帝感觉到剑刃刺入了一具柔软的躯体,却怎么也不相信那是贤妃。他提了一口气,将剑拔出,“哐当”一声扔在了地上,疯也似地抱着贤妃哭道:“阿玉,阿玉,你疼不疼?我……我……”
贤妃身体被刺穿,瞬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对着宣惠勉强地微笑道:“都怪母亲,那天你跟我这样说,我……我就该偷偷……把你放跑……都怪我……现在这样,你可跑得了?旌云,旌云,你赶快……快带着宣惠出宫去,去,去伯府藏,藏起来……等风声过了,再,再去徐州……姝儿,母亲不能陪你了……你以后忘了自己姓梁,好好活下去……来生再不要托生在帝王家……”
宣惠痛哭流涕,拉着贤妃的手不肯松开。
旌云上前,郑重地对贤妃磕了个头:“娘娘放心,但有旌云在一日,就会护着公主一日!”
贤妃虚弱地闭上了眼睛,甩开了宣惠的手,轻轻地说了一句:“走吧!”
旌云拉起宣惠,带着沅湘和采薇走到门口。守门的高全德见元和帝只是抱着贤妃哭,便颤颤巍巍地从身上摸索出了钥匙,打开了殿门。
元和帝见有一道光透进来,便抬头看,见高全德给宣惠开了门,说道:“罢了,罢了!高全德,你把公主送出去吧!”
高全德领命,带着主仆四人一路往皇宫后门玄武门跑去。将要到时,就看到那里停着一辆极其普通的四轮马车,平日守卫森严的玄武门,此刻一个人影也不见。几人匆匆忙忙地上了车,高全德便挥鞭催马前行。“公主,这原是老奴预备给圣上的……您心里可别怨圣上,他最放不下的就是您了……”
宣惠静静地坐在马车上,泪水横流。
乾清宫里的元和帝看着四周横七竖八的尸体,怀中贤妃已经渐渐昏迷。他轻轻地把她放在地上,从烛架上取下一支蜡烛,缓步绕殿一周,点燃了所有的帐幔、书籍,然后他又回到贤妃身边,抱着她,看着她如玉的容颜,温柔地说:“时常想着你我百年之后怕不能合葬在一起,我总觉得这是人生第一不如意之事。现在可好了,咱们同生共死,我放把火烧了这所有,然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别人分也分不开,你说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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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越来越远的金瓦红墙,宣惠没来由地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离开宫里的情形,那时梁瓒教她学骑马,她坐着轿子离开皇宫去西苑。她一直以为,自己出宫时会穿着新娘的嫁衣,裴敏中骑着高头大马来宫中娶她,她会高兴而忐忑地离开皇宫。
可如今,衣裳上满是鲜血,胸口的那一片应当是贤妃被刺伤后留下的。宣惠伸手抚着那块尚自潮湿的血迹,心一抽一抽地疼起来。
突然采薇惊叫道:“宫里……宫里着火了!”
宣惠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皇宫正中的位置升起了滚滚浓烟。那是乾清宫吧……
宣惠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虽然她知道父母已存了死志,可当她想到他们尸骨无存,便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自责、愧疚、悔恨、惊恐、绝望,一样样情绪全都压在她的心上,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终于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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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要人
等宣惠醒来时,天已经全黑了,帐子外面有昏暗的烛光,好像有人守在她的床边。
宣惠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当年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醒来时的情景,慌乱而迷茫。仿佛刚刚过完了一辈子,又开始了下一辈子。
她伸手撩开帘子,守在床边的是旌云。见她醒了,旌云喜道:“您可算是醒了,睡了快五个时辰,伯夫人着急得不行。”
正说着,听到动静的昌邑伯夫人走了进来。“哎哟我的儿,你再不醒,外祖母的就要舍了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