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气,其实脾气是最犟的了,决定的事情,谁也改不了;认准的道理,谁也拗不过。”忽然又摇了摇头“这样也好,也好,你家那个岳相公,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多稳重,其实最莽撞不过,你像你阿兄,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不会被表面的东西骗过,有你替他把关,很好,很好……”老人似乎有些累了,摆摆手道“我得去躺躺了,年纪真是大了。”
李桃眼圈一红,险些流下泪来,吴伯伯的身体也不行了,他其实还不到七十岁,可看起来比自己的公公婆婆还要老,岁月不饶人,这话听着简单,却实在是残忍。
吴氏把李桃安排在自家住下,他们家就在衙门后头,地方不算大,只是个普通的三进小院儿。李桃带来的下人跟仪仗卫队加到一起足有二百人,这里根本住不下。原本吴氏心里很是惴惴不安,但是李桃却完全不在意,她认为城里治安好,不用兵士跟着,便把卫队安排到了临近的旅店住,让几个贴身侍卫过来当值就行。
李桃住进来的第二天早上,吴氏陪着李桃在自家的小花园里看花“这就是当日李官人种的八仙花,如今当地很多人都种了,都知道看这个花的颜色可以看出江河湖泊的水是不是合适养鱼,或者浇地。”
李桃微微一笑“是啊,这东西好种好养,最简单不过。”
两人边聊着,边往后门走,吴氏笑道“咱们从后门走,直接带了锥帽出去,谁知道咱们是谁?省的带着一群人聒噪!”
李桃也跟着笑“可不是,我在京里的时候也常带了人偷偷出去,要是每次出去都带了卫兵骑师,还怎么逛街?”
两人正说着,却忽然听到哗啦一声,紧接着乒乒乓乓的一阵乱响,一大堆黑乎乎的炭块散了一地,有几块儿还反弹到李桃的裙子上。
吴氏吓了一跳,忙凑到李桃跟前看她是不是被碰到。见李桃似乎只是吓了一跳并没有伤到,这才略略放下心来,随即怒喝“这是怎么回事儿,管事儿的呢?”
话音刚落,便见到自家的厨房的主管急吼吼的冲过来向她行礼“娘子息怒,娘子息怒,是小的不是,刚才太忙了,忘了叫个人帮这位婆婆挑炭。”说完冲一旁颤巍巍正费力的从地上往起爬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喊道“陈婆婆,你快点起来,跟夫人和娘子赔罪啊……唉你先别捡那些炭了!”之后又扭头向李桃跟吴氏行礼“夫人,娘子,这位婆婆一大把年纪,还要卖炭养活孙子。她虽然年纪大,可是送的炭是最干净的,今天也实在意外,她年岁大了,腿脚不灵便。”
李桃听到这里打断了他的话“没关系,不碍事儿的。”
吴氏有些抹不开,惴惴的对李桃说:“夫人,这,我实在是没把下人管好。”
李桃笑道“这有什么,谁没个不小心的时候呢!你家的管事有付好心肠,而且遇到事情不推诿,反倒往自己身上揽责任,果然是仆肖其主,府上家风甚好。”
饶是习惯了官面上的排场话,听了李桃这顿夸赞,吴氏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夫人莫夸我们了,脸都被臊红了。”
正说着话,那老妇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哆哆嗦嗦的走上前跪了下来,忙不迭的向李桃告罪。
李桃摆摆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起来吧!这么大的岁数,也怪不容易的。”
那老妇听了这话,似乎才松了一口气,又磕了一个头,慢慢的站了起来,她的身体显然不太好,站起来的时候腿都在打颤,李桃看了有些不忍,便对身边的女使说“春莺,与这位阿婆拿上一贯钱,让她给孙儿买果子吃。吴姐姐,咱们府里以后,还能收她的炭吧?”吴氏忙说那是自然。
那老妇听了忙又跪了下来磕头,小心翼翼的把头巾摘下来把春莺递过来的铜钱包了起来,放到了背篓里,又冲李桃磕了个头,这才告退。
老妇慢慢向门外走去,这才发觉自己的脊背上全是汗,本以为今天惹了这么大的祸,就算不挨打,怕是以后也再不能给府里送炭了,谁知道遇到这位好心的夫人,不但没有责怪她,竟然还送她钱。这些钱她要卖上大半月的炭才能赚到呢!这回可以给孙儿买两个白面蒸饼解解馋了。她慢慢地走着,想着今天的这位夫人真漂亮,真面善……
面善?自己哪里会见过这样身份的夫人,哪里来的面善?真是可笑,老妇摇摇头,继续吃力的走着,她走出了后门,走到了街上,走到了自家矮小的屋子跟前,才蓦地惊觉,那位夫人,有着跟她的女儿一模一样的杏眼。不是那个自从嫁人就再不肯回来看她一眼的小女儿,而是那个,被她亲手卖了的,从此再没有见过面的,最孝顺,最懂事的大女儿,她的眼泪刷的一下子流了下来。
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这辈子,到死怕是也见不到女儿们了。不,不,她不能死,她死了,儿子,孙子怎么办?小孙孙才五岁,指望儿子的话,小孙孙只有饿死了。男人必须有肩膀,可自己跟丈夫给儿子做了一辈子的肩膀,所以他活到四十岁,还是没有自己的肩膀。现在丈夫死了,小女儿嫁了,新妇跑了,她必须活着,再苦再难都得活着。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推开了破旧的木门。迎面飞来一竹编的枕头,正砸在她的额头上“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快把这孽子带走,吵了我半日,我怎么做得功课!”
老妇很想说“你考了十年也没考上,别再闷在家里了,好歹也出去走走。”可话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