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目光长远,又是老江湖,不能随便糊弄,他目前的资源勉强够用,程家的势还是不要随便乱借的好!
“你这家伙,从前我怎么就没发现你尽会逞能?”程乃轩仿佛不认识似的瞪着汪孚林,可见对方完全没松口的意思,他只得气馁地说道,“得,我拗不过你!那好,有什么不用我出面的忙,你总可以开口吧?”
程乃轩这么说,汪孚林想起今天见了刘会之后,本想约见的人,便索性直截了当地说道:“那好,程兄可能安排我一见赵五爷?”
“赵五?这家伙是壮班的班头,为人很讲义气,帮过我几次忙,我也给他解决过麻烦。你要见他还不容易,我立刻打发人去给他送个信,时间地点你来定!”
“那就拜托程兄了!对了,这次的事情,你可千万别多嘴,书霖兄他们正忙着应考秋闱,别让他们分心!”
自从在人前塑造了一个不通人情世故,急躁冒失的小秀才形象,汪孚林每日出门都有暗中留意,很欣慰地发现根本没有人在意他这个小角色。即便有之前他大获成功的明伦堂翻盘以及大宗师送行赋诗事件,大多数人也瞧不出什么。果然,有点小才却年少无知,这是最好的保护伞。
所以,他昨日带着刘会潜回城中,就本着灯下黑的原理,将其安置在了一个赵思成之辈根本想不到的地方——歙县学宫!
县衙那些吏役无孔不入,唯有这属于读书人的圣地,他们没法轻易进来。所以,早晨托付了程乃轩去联络赵五爷,交待了时间地点,汪孚林便来到了歙县学宫。
他和程奎等歙县那些最出色的生员交好,引介一个远亲来此做杂役这种简单的事,下头人当然不会不给面子,刘会那张脸原本就被打得看不出原形,再化妆一下弄了个满脸疮斑,自然是闲人勿近,根本没人搭理。这会儿汪孚林先去见了他一面,向刘会仔仔细细打听了一番赵思成,以及县衙账册的事。
继而他就去教谕所拜谢冯师爷,哪怕之前找叶县尊说情不成,冯师爷的人情他还是得谢,也能遮掩一下他来此的真正目的。
这次见面,冯师爷再也不像之前那样义正词严,只是避重就轻问了汪孚林的学业,显然,之前县衙之行没能达成最初的目的。汪孚林原就料到如此,对冯师爷的态度依旧一如起初恭敬有加,反倒让这位县学教谕不好意思了起来,渐渐就不再像起初那样端着架子。
于是,攀谈之间,汪孚林就了解到,原来学官也和地方官一样,并不能在本地就职,但只要不是本县本府,其他则无碍。冯师爷出自文苑英华的苏州,乃是举人出身,至于为何不继续考进士,而是屈身为教谕,汪孚林除非脑袋秀逗了,才会没心没肺地去提这种伤心事。
也正因为如此,他深深体会到,同样是举人,年纪却还不及冯师爷二分之一的李师爷,为何人人看好是潜力股。也怪不得叶钧耀能够放心把儿子交给其管教,哪怕手心打肿了也毫不心疼。
第四十二章都是浮夸惹的祸
等这一趟完事,身着襕衫的汪孚林大摇大摆从学宫前头大门出来,随即信步走入了学宫前那一片高高的牌坊林中。
因为历代以来名人辈出,徽州府城和歙县县城之中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样的石质牌坊。府城名人牌坊最多——比如说大总督坊,指的是当年总督浙直的胡宗宪,哪怕胡宗宪当初自杀在狱中时早已被免职,这座牌坊依旧矗立至今。比如说双凤坊,指的是当年的侍郎杨宁和监察御史杨宜,一门双凤,光宗耀祖。比如说少宗伯坊,指的是成化年间当到礼部侍郎的祁门人康永韶,即便这一位后来站错队被贬,牌坊却和胡宗宪一样巍然矗立在府城之中。
总而言之,除非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否则这牌坊一旦竖起来,就绝不会被轻易推倒。
然而,歙县学宫前头那一座座牌坊,意义却和京城的进士题名碑意义差不多。这里清一色全都是进士坊,但却并非每科一座,而是近年来那些每科本县金榜题名者多至四人以上的,方才会在这学宫前竖起牌坊,供后人瞻仰。因为歙县人才济济,有时候甚至会出现五六人甚至七人共享一个牌坊的情形。这里出没的全都是童生,这会儿就有十数个有志于科场的童生在这些牌坊的海洋中徜徉,个个满脸向往。
而汪孚林站在丁未进士坊下,就不像别人那样神圣感十足了。这次他进城之后,利用闲晃来分散别人注意力的这几天,走访茶馆酒肆,弥补了之前最大的疏失,终于弄清楚了南明先生何许人也。
那位他应该称呼一声伯父的长辈,便是丁未科进士五杰之一汪道昆,赫赫有名的万历首辅张居正的同年,当然,如今隆庆皇帝还没死,万历这个年号就更不用说了。而这座进士坊上还有另一个名人,便是如今正在广西打仗,拿着叛乱壮民人头赚战功,深得首辅高拱信赖的殷正茂!
根据他打探到的信息,汪道昆进士及第后官任义乌县令,一直活跃在抗倭第一线,又在福建抗倭有功,从福建按察副使一路升迁,最终接替谭纶,官居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提督军务兼巡抚福建。其人和戚继光相交很不错,在胡宗宪下狱身死之后也曾经赋诗悼念,人品颇受人敬重。而且,汪道昆与王世贞并称,虽四十出头便已经执文坛牛耳。至于赋闲回家的缘由,则是被人弹劾纵容麾下骄兵悍将不法以及贪污种种,可在坊间大多数人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