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承不知道那位陈姓大夫找曲长歌是为的什么,但从对方的神色来看,想必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听到百里承的话,曲长歌愣了愣,面上浮现出些许复杂的表情来,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我知道了,”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多谢百里将军。”
说完之后,曲长歌没有了继续在这里耽搁的心情,告了声罪就离开了。
看着曲长歌急匆匆地离去的背影,季榆的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出声。好一会儿,他才将头埋在百里承的颈窝里,有些闷闷地问道:“又有人要死了吗?”
他知道百里承口中的那个“陈先生”是谁,曲长歌正是接到了对方的来信,才会来到这个地方的。
而那个人,就在季榆和百里承来到这里的第二天,染上了疫疾。
这会儿对方让曲长歌过去,除了交代后事之外,季榆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理由。
百里承闻言,轻轻地拍了拍季榆的后背,没有说话,只抱着他,朝屋里走去。
便是见惯了战场上的各种厮杀,习惯了生死别离的他,在这样的情境下,都无法不被那绝望的气氛给影响,更不必说这个并未经历过太多事情的孩子了。对方做得,已经足够好了。
沉默着被百里承抱回了屋里,季榆感受着从另一个人身上传来的温度,许久才出声说道:“你不该来这里的。”
更不该和他靠得这么近。
就算他眼下并未染上病症,可谁又知道他是不是仅仅是没有表现出来呢?
尽管眼下可以说几乎整个城里都有患病的人,可相比起这里满是病患的地方,只有官差的衙门里,总是要好上许多的。
这一点,百里承又何尝不清楚?但如果一个地方的主事者,都对这些患了疫疾的人避之唯恐不及,又怎能让底下的人,更尽心地去执行他发布的命令?
而且,百里承发觉,他最近愈来愈无法忍受,没有这个人在身边的日子了。
有些感情,在意识到了之后,就会不可抑制地逐渐加深,有如那逐渐没过腰身的泥淖,让人生不出逃离的念头。
将下巴轻轻地抵在季榆的头顶,百里承没有去接对方的话,而是问起了其他的事情:“药方的事情,有进展吗?”
此处的这种疫疾,从未在任何医书上有过记载,而那些通常能够起到作用的方子,也都失去了原有的效用,他们这会儿也就只能将希望,放在新的药方上了。
“……没有。”听百里承提起这事,季榆的情绪不由地更加低落。
想要想出一个新的药方,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那些写在医书上的方子,可都不知道是经过了先人几百几千年的修改完善,才得到的。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倒腾出一张专门针对此次疫病的新药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无异于异想天开。
可最让人感到绝望的是,除此之外,他们竟想不出任何其他的法子来。
“百里,”用指尖戳了戳百里承因握枪而生着厚厚的老茧的虎口,季榆突然开口问道,“你说,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倘若他们真的找不出医治疫疾的方法,等全城的人都病倒之后,他们定然也无法幸免。
许是没有料到季榆会忽然问出这样的问题,百里承怔了一瞬,正要开口回答,却见怀里的人蓦地笑了起来:“往好的方向去想,”他抬起头,看向百里承,“至少我们死在一起了不是?”
除了死状实在是凄惨了一点,还有死后估计得被火化之外。
指尖不由自主地颤了颤,百里承看着季榆眼中那些微认真的神色,嘴角缓缓地上扬,露出了一个不大的笑容。
“这的确……”他轻声地笑了一下,“……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振动着鼓膜,季榆望着百里承专注的双眼,竟生出了对方下一刻,就会俯首吻上来的错觉。
然而,就在他以为,两人之间会顺理成章地发生一点什么的时候,百里承却陡地移开了视线,转而说起了一个毫不相关的话题:“说起来,你吃完饭了吗?”
季榆:……
这话题转移的,还敢再生硬一点吗?!
还有,他一点都不饿,气都被气饱了!
深深地吸了口气,季榆……还是没忍住,凑上去对着百里承的脖子,狠狠地咬了一口。
难不成非得他主动,这个家伙才能真的踏出那一步吗?!
不明白季榆这是怎么了,百里承看了看莫名地鼓起了腮帮子,一副气鼓鼓的表情的小家伙,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应该配合地露出被咬疼了的神情。
被百里承那带着些许困惑的眼神弄得一阵胃疼,季榆都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是该感叹某个人的皮糙r_ou_厚好,还是该感叹对方那过分正直的品性好。
“……我饿了,”和百里承对视了好一会儿,季榆才有些泄气地移开了视线,差遣某位手底下有着千万之师的大将军替自己去跑腿,“长歌说今天的晚膳有烤鸭。”
现在他们也就只有伙食,算得上是中上水平了。
看着百里承毫无怨言地起身替自己去拿吃食,季榆小小地吐出一口气,随手拿起放在桌上的药材研磨起来。
这些东西,在眼下这种时候,永远都是不够用的。
夜间带着沁骨凉意的风送来了隐约的痛苦呻-吟,季榆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