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竟是顺治手谕,述以罗锦绣上奏事,并云:quot;朕与王谊属君臣情同父子,岂能间之。quot;并告诉尼堪出师事,命吴三桂所部在四川配合伐敌。
同样是一招反间计,清廷曾用此计明将陷害袁崇焕,致使忠臣惨死,三军涣散,大明一败涂地;然而还是这招计,南明用以离间吴三桂与清帝,顺治却非但不见疑,反更委以重任,又有什么理由不叫吴三桂感恩图报、誓死效忠呢?吴应熊不禁再一次慨叹:大明的气数,尽了。
果然吴三桂道:quot;皇上对我开心见诚,恩重如山。我本当面谢龙恩,奈何军务在身,不得擅离。若是我儿能够代我进京面君,叩谢圣恩,方见得我对皇上的一片忠心与诚意。quot;
吴应熊诧异:quot;父亲要我进京?quot;
吴三桂道:quot;这些日子我父子并肩作战,我见你一直郁郁寡欢,分明志不在此。我也不想勉强你。虽然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又自小教你弓马武艺,却并不希望你像我一样过这茹『毛』饮血九死一生的日子。倒不如让你远离生死之地,在京城学些为人处世之道,结交些达官贵人,将来袭了官职,也好有些照应。况且听闻恩师洪大学士令堂猝逝,朝堂上下俱有奠仪相赠,我虽不能亲往执子侄之礼,也须你代我吊唁致祭,以全礼仪。quot;
吴应熊自幼见惯了父亲杀伐决断,难得听他说些知己体贴的家常话,不禁感触,只是好容易离了紫禁城那个金笼子,听说又要回去,大不情愿,正打算找些藉口出来婉拒,忽听他说起洪承畴来,遂道:quot;洪老夫人去世了么?其实叫副将送些奠仪就好,又何必我去呢?qu;洪老夫人quot;出口,却是心里蓦地一动,猛然问,quot;父亲,您可知道洪大学士籍贯哪里?quot;
quot;恩师祖籍福建南安。你怎么问起这个来?quot;
吴应熊心中更惊,已有三分念头,又问:quot;洪大学士是不是有个女儿?quot;
quot;是啊,不过听说十年前在战『乱』中离散,到现在也没找到。quot;
这便有五六分了,吴应熊急急再问:quot;她叫什么名字?多;
quot;小女孩家的名字,为父怎会记得?不过听说他们父子失散的时候,洪小姐只有五六岁,如今过了整整十年,应该有十五六岁了吧。quot;吴三桂笑道,quot;我儿今天好像对大学士的事特别关心。quot;
吴应熊听见,一颗心怦怦狂跳,几乎这便要跪下来请求父亲下书求亲。然而转念一想,事情虽有七分模样,毕竟未可确信,若是自己弄错了,岂不是一场大乌龙?除非往洪府中亲自拜访,与洪大学士当面印证,才有十分把握。因此倒把那去京之心迫切起来,反催促父亲:quot;那便请父亲准备奏禀皇上的战报,还有祭祀洪老夫人的奠仪,儿子明晨便起程如何?quot;
☆、第十一章绿肥红瘦
和所有有机会一睹天颜的后宫女子一样,绿腰自在教坊司里见了顺治并承蒙当今圣上赐名后,就不能自已地做起了飞天梦。她是学过戏的,原比同龄的少女略知些人事,有些手腕,又薄有姿『色』,心思机敏,这梦便不免做得比常人更大胆些,也更真切些。仗着是皇上亲赐给十四格格的,自觉身份比别的宫女矜贵,普通的才人、贵人尚不放在眼中,更不要说是东五所中那些没有封号的格格们了。
她早已看得清楚,格格其实是后宫里最没有杀伤力的小动物,她们碍于身份,规行矩步,说每一句话做每一件事都有着严格的限制,念不完的太后吉祥,理不清的繁文缛节,上有太后谆谆教诲,下有嬷嬷管教提点,平时偶尔和小宫女们玩笑一下或还可以,略亲近狎昵些就要被嬷嬷们唠叨不懂礼数不合身份不分尊卑,若是打骂宫女,则被视为没有仁爱之心,不懂得娴静体下。她们最主要的功课就是晨昏请安与学习女红,最奢侈的享受就是偶尔宫中放戏或者参与家宴时有歌舞助兴,最乐衷的话题就是下一个节日还有多久会有些什么赏赐,最光明的前途就是指婚给一位尊贵的王爷或世子,最残忍的游戏就是联起手来欺负某个看不惯的格格比如建宁——格格的朋友只能是格格,格格的对手仍然是格格,除了自相残杀和相濡以沫,宫里就没有任何人可以与她们为伴或为敌。
格格们自命是天之骄女,并不能真正看清楚自己的悲剧。但是绿腰旁观者清,却在走进东五所第一天就清楚地估计出所有角『色』的权力与分工。这也和她曾经学过戏有关——戏里总是有主角与龙套,有生、旦、净、末,有唱、做、念、打,谁能够担当什么戏份,需要什么样的对白,绝对同她所可以拥有的特权相关。要认清楚角『色』,记清楚台词,打清楚手势,要有出彩的亮相,夺人的唱腔,利落的身段,然后才可以成就一出好戏。
绿腰还不是一个绝『色』的戏子,但却有了一双戏子的眼睛。从戏子的眼里望出来,宫里所有的事都是戏眼,所有的人都是龙套,而主角,则是她自己。即使,她只是一个婢女——然而皇宫戏里,身份与戏份从来都是两回事。《宇宙锋》、《打金枝》、《铡美案》、《赵氏孤儿》、《狸猫换太子》……可哪有一出是由皇上唱主角的呢?
绿腰给东五所的每个人都划分了不同的角『色』与戏份,自己是头牌,格格们是龙套,小宫女们是鼓奏凑趣的乐师,嬷嬷们好比班主,而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