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放心, 奴婢们已经检查了好几遍, 不会有错漏的。”平沙与水云都已经成为伺候她的贴身大丫鬟, 地位甚至比珍珠还高些。她们二人早已经由张清皎指婚, 再过些时日便会成亲。到了那时候, 她们便是仅次于张五家的内院管事娘子,专门负责府内府外的经济庶务,其余中馈之事依旧交由张五家的打理。
“这回不知能不能见着皎姐儿……”金氏忽然又叹道, “她嫁进了宫里,又不能回门,我们哪里知道她这几天究竟过得好不好?”先前她笃定太子性情不错,一直不怎么担忧女儿的新婚生活。但张峦不同,这几日天天愁眉苦脸的,连带着她也禁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夫人不必担心, 太子妃娘娘那般聪慧谨慎,一定会过得很好的。”水云笑盈盈地接道,“若是能见着娘娘, 到时候夫人不妨仔细瞧一瞧她的气色?若是气色红润,必然便是日子过得不错了。”
金氏点了点头,心里又默默地回顾了一番入宫之后的礼仪。虽说张清皎尚在家中的时候,肖女官便已经帮她练习过许多次了,但她依旧生怕出错。这一回可不同于婚礼的时候,没有一位女官在身边随时提醒叮嘱。要是稍稍出了纰漏,丢的不仅仅是她的脸面,更是女儿的脸面。这一口气,她怎么也得帮着女儿挣得。
张峦也换了身朝服,仔细地打理了一番自己的形象。注意到时间已经不早后,他立即满脸肃穆地派人去催金氏,自己则快步来到中门前,准备乘轿进宫。谁料到,他刚踏进轿内,就见里头坐着一大一小两个熊孩子。他立即皱起眉来:“你们怎么会藏在这里?这是打算做甚么?”
大熊孩子望着他,不仅丝毫不将他的责问放在眼里,竟然还厚着脸皮问:“爹,能不能将我们也捎进宫去看看姐姐?”
“进宫!我们也要进宫!”被他煽动的小熊孩子吐字不清地跟风嚷嚷起来。
张峦黑着脸,直接将两个熊孩子拎出了轿子:“胡闹!宫里是你们想去就能去的?!给我乖乖地待在家里!鹤哥儿,今日必须练五百个大字!顺带将《论语》背一遍!听懂了么?回来我会检查!!”
张鹤龄犹自不肯放弃,抱住轿子的抬杆不愿意走:“我就是想去看看姐姐!姐姐不能回门,换我们去宫里探望她还不成么?爹,你若是见到太子姐夫,就替我问问,甚么时候才能去宫里看一看姐姐!”
张峦见他不肯罢休,险些将轿子都拉倒了,只得应道:“若有机会,便帮你问问。不过,今日未必能见到太子殿下,等改天见到他之后再说罢。但你可得想清楚,若让你姐姐知道,自从她出嫁后你读书便不尽心了,看她怎么说你!”
张鹤龄笑逐颜开,拍着胸脯应道:“这不是因为姐姐刚嫁出去,我心情不好,所以才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业上么?爹你放心吧,我这就开始好好读书进学,过两年便去考秀才,给姐姐挣脸面。”他说得无比轻描淡写,就像是考中秀才不过是手到擒来似的。
闻言,张峦呵呵一笑。某人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竟觉得自己已经能够去考秀才了?正经读书还没几年呢,连尝试作时文都不会,居然就狂妄自傲起来了。看来,他确实是该好好管一管这个熊孩子了,免得他继续自我膨胀下去,迟早会成为一个熊少年。
若不是没有时间与熊孩子纠缠,张峦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教子的时机。但眼下出发在即,他便只能命张五将这两个熊孩子带出去,送给侄儿张忱管教----因着天候尚冷,张缙与何氏年事已高不便赶路,张家诸人依旧在鸿胪寺卿府中住着。等到三月初的时候再返回兴济,筹备张清璧的婚礼。
不久后,张府终于打开了大门,从里头抬出两顶轿子来。张峦坐在前,金氏坐在后,两人心思各异,却都不约而同地想见女儿。哪怕不能随意说甚么话,只要能远远地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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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夫妇来到宫里后,张峦随着文武百官一同去奉天殿,金氏则跟着一群诰命夫人前往西宫。因着先前参加过一回宴会,后来也见过几位作为婚使的高官,张峦很快便平复了紧张之态,一路上与人寒暄了几句。金氏却是头一回进宫,谨记着肖女官的叮嘱,一眼不敢多看,一步不敢多走。若有旁人与她说话,她也只是微笑以对,用些万能词稍稍应付一二。
群臣来到奉天殿后,张峦便在善意的提醒下,进入了文官的队列里站着。在他之前的,是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侍郎、督察院、通政使司以及与他同级的五寺卿等。在他之后的,则是一群乌泱泱的京官们。察觉到他的目光的人们神情各不相同,有笑脸相迎的,有冷淡以对的,有完全无视的,也有难掩鄙夷的。
张岳父突然想道:在这群文官里,应该数他的才学最低罢。旁人不是进士便是同进士,而他只是位国子监的监生。仅仅靠着女儿成了太子妃,他便被封为鸿胪寺卿,瞬间青云直上。虽说鸿胪寺实权有限,但这可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攀不上的职缺。无怪乎众人对他的观感如此矛盾复杂了,就连他自己心里也多少有些不舒服。
当然,一想到女儿出嫁前的殷切叮嘱,所有的不舒服便都化为了乌有。他就是靠着女儿才得来了职缺,那又怎么样呢?谁叫其他人没有生下这么一位好女儿?他的女儿就是这么争气呢?谁说享儿子的福被追封散官虚衔才是真福分,享女儿的福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