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山……回来……了……吗……”说了两句,寒玉就开始喘。
墨岚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寒玉高热未退,身上却泼凉水似的,一个哆嗦就看见墨岚惊慌的扑在了他的身上压住。他知道自己又开始痉挛了,却感觉不到疼,因为心里面刀绞一样,远远盖过了ròu_tǐ的疼痛。
“舅舅,你别这样,你想哭就哭,想喊就喊,你别什么都藏在心里,自己折磨自己。”墨岚压住他痉挛的双腿,哭喊着。
寒玉疼的冷汗直流,脑子却很清醒,前半生荣华过眼云烟似的一闪而过,这三年生不如死倒是扎扎实实的回忆了一遍。傻大个为他洗澡穿衣,背他上坡下坎,冷的时候就用兽皮裹着将他捂热,把他冰凉的双脚揣在怀里捂着。他见过不少fēng_liú人士,英俊儿郎,论色论才高元山都不出色,换做以前的墨竹公子,这样的山野汉子,他是正眼也不会瞧的。
可就是这样的山野汉子,不知不觉的,悄悄地勾走了他的心。
人只有在绝望的时候,然会特别珍惜那一点点的温度。
除了光鲜亮丽的外表,皮囊内其实裹着的是腐臭不堪。他胸下没有知觉,每到冬天呼吸困难,一口痰都能把他憋死。是高元山口对口给他吸出堵在胸口的浓痰,搂着他一宿未睡,空心掌帮他扣背,缓解他困难的呼吸。
他肠胃虚弱,腹部无力,虽能感知大解,却往往腹痛难忍就是排不出来。是高元山不厌其烦不停搓揉他的腹部,一点点推拿,甚至一点点帮他抠了出来。
他曾经为此感觉生不如死,高元山耳鬓厮磨轻声对他说:“没什么丢脸的,只要寒玉不疼,让我上刀山下火海都是愿意的,这一点不算什么,我会好好照顾你,我们一起活很久很久。”
是的,一起活很久很久,他幻想过很久很久之后的日子,他虽然站不起来,可是有双手,他可以帮着满脸络腮胡的傻大个刮净面部,也可以学着做针线活,给傻大个置办几身衣物。等他们老了,就是两个老头,到时候互相看着对方,会不会觉得很有趣。
他想了好多画面,也想过自己身体不好,总会先走一步,高元山该是有多难受……
他从未想过高元山会比他先死,让他陷入生离死别的痛苦。
迷迷糊糊又睡了半日,到了正午,寒玉的烧退了,面容虽然青白,精神却好了很多。墨岚喂了他几口稀饭,他忍着恶心的冲动勉强咽了下去。
吃了东西,恢复了体力,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翻找出来年前新置办的棉袍,一件青色缎面长袍,衣襟和袖口上绣着银线细竹。高元山省吃俭用存了两年,才有钱给他做了这么一件锦衣玉服,看他穿着两眼放光,直叹他是天上下来的,怎生的如此漂亮。
这件衣服不是寒玉穿过最贵的,却是最珍爱的,压在箱底舍不得穿。
墨岚进屋时,看见寒玉这身行头惊了一下,心里顿觉不安,赶忙走到床前道:“你要做什么,舅舅?”
寒玉靠着床头,低头扣衣襟的盘花扣,道:“帮舅舅把头发束好。”
“你要做什么?”墨岚急得大声喊。
寒玉抬头看着他笑了笑,道:“怎那么大火气?新衣服不穿,放着发霉?”
墨岚双目圆睁,浑身发抖:“你骗我,你……你是不是……要去找高元山?”
寒玉自己拢着头发,抓起身旁的一根布巾束在脑后,点点头:“我男人我不去找吗?”
“什么男人?你疯了吗舅舅!不过是利用他罢了,这都快六天了,人还没回来,不是被抓了,就是混乱中死了,不过是个低贱草芥,死就死了,为了他……你何必去白白送死呢?死了才好……我早就巴不得……”
寒玉抬起头,目光如炬,刀子般锋利的盯着他。
墨岚心里一个唐突,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寒玉叹了一口气,“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懂。”
墨岚绝望道:“你不会是认真了吧……你不管我了?我只有你了舅舅,你走了我怎么办?”
寒玉闭上眼,忍住心口的悲痛,世事难料,岂能两全。他朝墨岚招招手,等他走过来,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答应过高老爷子,就不能眼睁睁看着高元山生死未卜不闻不问。你已经长大,有能力自保,未来你自己做主,想隐居山中平安一生也好,去南方找你那些叔叔伯伯享受荣华富贵也罢,你自己选择吧。”
墨岚突然站起身,瞪着寒玉道:“我不准你走!你双腿瘫痪,我看你怎么下山!”
寒玉抬头看着他,目光冰冷,气得嘴唇有点哆嗦,片刻冷笑一声道:“你真当我出不去这门?我就是爬着,也要去找高元山。”
墨岚见硬来不行,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以前舅舅最受不了他痛苦了。现在,悲从心来,都不用装模作样干嚎,眼泪鼻涕源源不断往下掉:“你别走,舅舅,你别丢下我。”
寒玉用袖子给他把脸擦了擦,道:“你若再不听话,我便与你恩断义绝,就当没有过你这个外甥。我这样子,能活几年,浑浑噩噩度日,好不容易找了一个暖心人,我愿与他同生共死,你就成全我吧……”
墨岚呜呜咽咽的哭,他知道寒玉心意已决,八匹马也是拉不回来了。他明白,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