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王简直有一种嫁掉蠢闺女的错觉。
梅容笑了,摇摇头。
这话不是说晚了,而是多早晚说都没用。但他知道清河王是真担心自己,便正色道:“说实话,之前我也是种种顾虑,怕他看不起我,怕他只图新鲜当我是玩物……海上局面大好,我也有诸多不舍。后来我受伤濒死,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想着他……我知道你想说我疯了,我只见过他一面而已,还蒙着他的眼睛没敢让他看我,真是……”
清河王想扔白眼,心道:那叫“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深……”这家伙看似一身世家公子的贵气,礼仪不错,却纯粹是个样子货,华夏千年底蕴还是欠缺了些。
梅容苦笑又感叹:“当时我要害受伤,必死无疑,强撑着一口气想见他一面,倾述衷肠,然后死而无憾。谁知……他不惜自身,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梅容不能说沐慈为此昏迷了三个月,手指摸一摸腰侧那道伤口,笑容恢复傻白甜,“不是他,我早死了。我的命都是他的,现在的好日子也是他给的。知道他对我也有意,不赶紧地掏心掏肺,还装样拿乔才叫傻。”
清河王也无言以对。
最后梅容总结:“老天爷待我是真不薄……”
王待我也好得很,你们谁都不知道。梅容想起昨夜,沐慈给他的准话——许以一生一世,少一分一秒都不行,就觉得幸福。
当然,卧房私话不应该拿出来显摆,两人知道就成。
清河王捂脸,实在不想和这个全身每个细胞都在散发“我在恋爱”粉红气息的蠢男人说话。
感觉眼睛都要闪瞎。
“至少给自己留个后路啊。”清河王叹气。
梅容但笑不语,显然听不进去。
清河王恨不能锤他两下,好悬忍住了,知道梅容生性从不瞻前顾后,一条路走到黑,敢拼敢赌,不然也不可能十年之间在海上闯出大名堂。他只能说:“楚王光风霁月,坦荡无伪,对人对事问心无愧,既对你有意,必不会辜负。我却不怕他虚情假意,或始乱终弃。”
梅容立即点头,比赞美自己还高兴。
清河王扶额:“……”他移开视线看着窗外蓝天,继续说,“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但你的身世总是个把柄,更当谨言慎行。天京城不比海上,眼睛多,嘴更多……”
两人身份天差地别,虽抛却身份血统,清河王觉得梅容很优秀,楚王很识货,可……人还是要现实一点不是么?世人只会唾骂混血胡子痴心妄想,妖术迷惑。吐沫星子,刀光剑影,都会冲着梅容来。
“我对此有心理准备,不会怕的。”梅容道。
“你不怕人说,也要替楚王爱惜羽毛。你闹得太过引世人口诛笔伐,楚王替你出头不出?”
肯定出头的。
这话中肯,梅容自有骄傲,怎肯真的躲在楚王身后?不然他也不会冒险献圣寿礼,逼着皇帝给他封爵,承认他了。
他神色肃正,表示受教。
清河王继续道:“楚王还有陛下,长兄如父,更有宗法规矩压在头上,或早或晚,极可能是要大婚的。到时你……如何自处?”
“他……”
清河王摆手,他不是要梅容去争宠,只尽友人义务,权作提醒:“再说,他是个藩王,没有三宫六院也会有若干爱宠,你又如何自处?”
梅容说不上来,他还没想到那么远。
清河王回头,很真诚看着梅容:“我不可能干涉楚王,也不好像个妇人乱嚼舌根,就只能规劝你,莫将自己视作男宠一流,以……”虽然以他正宗华夏人的眼光看不出梅容哪里有“色”,但还是说,“以色侍人终不长久。你是有真本事的,最好凭能力争得一席之地,让任何人都不敢小瞧。就像你如今以战功封‘定海将军’,可见大幸人也并非顽固不化,你有扎扎实实的功绩,必能赢得世人尊重,也少些诋毁。”
这话有道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也就是劝梅容,不要靠脸吃饭,得靠才华。
“星海谨记!”梅容受教,站起身对清河王行礼。
清河王欣慰微笑,拍肩。
梅容道:“多谢您今日提醒的情义,路是人走出来的,日子也是自己过下去的,我必用心,不会过差了。”
今天若非清河王提醒,梅容本没那么多顾虑。虽他和沐慈,满打满算在一起的时间都不足三天,可他也不知自己心中的笃定从何而来,只下意识觉得楚王不会伤害他……任何意义上的伤害都不会有。
梅容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一个木盒,递给清河王:“这东西,您替我收着,我也不知道该给谁。”
清河王听得这话,义不容辞接过,问:“是什么?”
梅容坦然道:“我最后一点家底。”
要说他拼死拼活这么多年,半点家底不存下……谁都不相信不是么?不过他也没骗沐慈,木盒里的东西真不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