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太妃道:“你啊,心太实,母妃其实最担心你啊。”
德光帝心知谢太妃担心什么,立即笑道:“母妃莫再误解九弟……”把沐慈最近行事说了一遍。
“我就知道你傻,被他唬住了。他这是藏奸呢,大奸似忠,藏得比别人都深。”谢太妃冷笑,“那些话是专门说给你听的,好降低你的防心,以便将来。不然他们私下的话怎么这么容易就传到你耳朵里?夜行卫可没有掌在你手中呢。”
德光帝想反驳,可话涌到嘴边,忽见谢太妃目光灼灼,哪里有一点虚弱?一瞬间只觉心中拔凉,无话可说。
谢太妃继续举证:“楚王当朝提出改制,目的是为了哄你拿出银钱增发军饷,侍卫六军得了你的好处感念的却是谁?还不是他!其他三军若不改制,怨恨的又是谁?恨的却是你!你这是出了钱还落不着好呢……好人都是他。”
德光帝:“……”
谢太妃目光锐利,问:“我听说他又以银号的名义,哄你的钱了?”
德光帝反驳:“不是,是我们一同筹建皇家银号……”
谢太妃冷笑一声:“看吧,他哄了国库又朝你的私库伸手……我就说当初他归还内库银钱就没安好心吧?内库按理都该是你的,他哪里有份?当初也不知怎么哄了先帝晕头……他怕吃独食被人戳脊梁骨,就送些不值钱的回来,还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穷,要仰赖他才能当这皇帝,养得起妻儿老小……世人都瞎眼,夸他友爱仁善,却不知他手腕高超,名利双收。他再私下里想方设法弄你的钱,嘴上说得好听,将来会把大头让给你,可都是没影儿的事……就只有你以为他对你最好!让你连亲娘,亲姐弟都疏远……”
德光帝:“……”
他有些震惊,刚与九弟谈的事情,谢太妃便知道得这般详细了?
……
谢太妃还在喋喋不休……
其实不仅谢太妃,天下人在听了楚王誓言,看楚王行事后也有与谢太妃一个想法的,毕竟谁不想要天下权柄呢?
即使楚王已经辞让过一次,但那是他根基未稳的暂时退让。
谢太妃见德光帝无言反驳,坐起身来抓着儿子,铿锵道:“大虎,你可不能给他哄了去啊,内库的银子就是扔在水里,也不能给他。”
德光帝真确认谢太妃并没有大碍了,心中被欺骗的感觉已经麻木,只剩寒凉。听谢太妃所言虽觉得不舒服,可真找不到什么话能反驳,一时也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听见没有?”谢太妃摇晃德光帝,“你太老实,总被人唬住,母后就要帮你管着。母后身边王兴是个好的,让他帮你管内库去,免得你心软被人欺负。”
德光帝霍然站起身,面色沉沉看着谢太妃不说话。
谢太妃自觉失言,目光闪动,嗫嚅道:“母后也是为了你好。”
德光帝深呼吸几次,撸了一把脸,好歹让脸色和缓些,才沉着嗓子问:“母妃到底想让我怎样?”他看谢太妃张嘴,摆手打断,怆然道,“想让我和九弟对着干?”
“母……”
“母妃!自称还是注意些为好,朝中十几名御史可不是摆着好看的。”
谢太妃抚胸,又似喘不上气。
这回德光帝却并不紧张,目露悲哀,惨然一笑:“我无兵无权,根基不稳,母妃想叫我拿什么和九弟对着干?您是帮我,还是害我?”
谢太妃移开视线,小声道:“母……母妃也没让你……”
“那是叫我阳奉阴违?还是当面好兄弟背后藏奸?”德光帝声声质问,“这和母妃声声讨伐的大奸似忠的伪君子有什么两样?”
谢太妃:“……”
德光帝自嘲摇头,后退两步,对谢太妃深深弯腰,行个大礼:“儿子求母亲了,我也这么大了,有些事会斟酌着办的。您操劳半生,如今身体欠佳,不如安心颐养,避免思虑伤身。前朝的事……您还是……”德光帝拼命压抑,才沙哑这嗓子,艰难道,“儿子……实在不忍您太费神……”
谢太妃十分吃惊,又被德光帝语声中浓浓的悲哀与无奈刺了一下,看德光帝整了整衣袖,便毫不留恋转身,抬步离开……
谢太妃情急之下,掀开被子追了过去,拉着德光帝的袖子:“大虎,儿子可是母亲身上掉下的心头肉,母亲可是一心为你好的啊……你怎么……”
德光帝轻柔却坚定把袖子从谢太妃手中抽出,语声温柔道:“母妃病了,要好好静养!”便无情对伺候的宫人道,“还不快点扶太妃躺下!若让太妃受了风加重病症,朕问你们死罪!”
德光帝威严日盛,宫人纷纷上前劝谢太妃。
德光帝又招了太医道:“好好给母妃诊治一番,三天两头的头晕不适,看样子得好好调理。不彻底看好,便是你们失职!”
一众太医赶紧伏跪下。
“来人!”德光帝语气沉冷,一字一字从齿缝里蹦出来:“太妃静养期间,未经朕宣召,谁也不能来打扰太妃,否则耽误了太妃养病,朕必不放过。”
说罢,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