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过不回头,不看他的。
即使在梦中。
沐慈“闭”上了眼睛,又回到身体,感觉这一个人散发出的善意,体温的热度,轻柔的抚摸,似重归母体羊水温暖的黑暗中。
他下意识更加贴近身边的热源,沉沉睡去,再也无梦。
……
直到第二日清晨到来。
沐慈强大的生物钟让他瞬间醒来,却没有睁眼,甚至呼吸心跳依然如沉睡时那般迟缓……因为身体自动进入冥想,运转法诀,用清晨微曦时没有夜的寒冷,没有日华灼人的,阴阳最为平衡的天地灵气,梳理滋润再次被伤害的身体。
精神力比之从前更强了,还有余力感觉外界。
……
西斯把沐慈抱下船,透过河边萦绕的薄雾,看着对面来人,肌肉瞬间有些紧绷,脸上依旧是温柔和熙的笑容:“王爷,通知护国公来接人了吗?”
晨雾散开,露出清河王俊逸的蜜色脸庞,他伸个腰松动了一下全身骨头,才道:“老了,熬个夜就受不住了。哎呀,找个与我们都不相干的渠道太不容易,昨夜上牟渔他们忙着抓捕叛变的嵠丘军,自顾不暇。”
“那通知到了没有?”西斯耐着性子问,他可不能这么大咧咧把人直接送回去,人家若问“你怎么带人出现在哪里?还有武器怎么来的?”之类问题,他根本无法回答。
“通知了,河边十里亭,他们应该会赶过来。”说罢,伸出脑袋看一眼西斯怀中抱着的人,“梅三郎,怎么没蒙着他的眼,你不怕被认出来?”
就你这样高鼻深目,蓝色电眼,太好认了,都不用画像悬赏。
西斯,也就是梅家三郎梅容低下头,海蓝色的眼睛看向沐慈,目光如水般柔和,笑意更真诚:“他说不看我,就不会看;说我不想让他寻找我,就不会找。他是个信人。”
清河王竟然也没疑义,点点头,碰了一下沐慈的鼻尖,感叹道:“这孩子是挺不错的,君家在晚年能得到个他,不止是皇家,更是国家的一大幸事。”又抬头对梅容笑地戏谑,“可是,你回家怎么对你老爹交代?他可是吩咐你一定要……嗯!”比划个抹脖子的动作,“好给你大姐夫扫清障碍,叫你大姐做皇后的。梅家也好凭借拥立之功上位。”
“哼,他目光短浅,只重眼前之利,大姐一辈子毁在他手里,还想做国舅?发梦呢!洛阳王宠妾灭妻,大姐一直被小妾谢氏压着。真动了长乐王让洛阳王……我大姐什么好处?说不定洛阳王还要把我,把大姐与梅家抛出来平息皇帝陛下的怒火。”梅容眼底轻蔑,“我可不会被权欲迷花眼。”
清河王小声笑了,点点梅容:“你啊,最是智计多端,滑不溜手,我都不理解你老爹怎么使唤起你来那么理直气壮的。”
说到这个,梅容撇嘴:“只怕我离家太久,他还当我是必须依附着才能保住一条小命的孩子,且还捏着我母在手。”
清河王知道涉及人家的家事,便不再问,招招手:“走吧,约好了十里亭,咱们赶紧的,免得被他们提前赶到埋伏好,到时没办法脱身。”
梅容闻言,加快步子,笑道:“应该没事,我总觉得……”低头看一眼呼吸平缓的沐慈,“他也不会伤害我。”
——就像他知道,我不会伤害他那样。
清河王挑眉:“那你不如表明身份,让他欠你个救命之恩。”
梅容摇摇头:“我救他,又不是为了携恩得到什么。”
“哎,是啊,我也奇怪,你到底是为什么拼死救他?就算你不听你那个老爹,也可以带人躲开是非,在海上继续过你称王称霸的自在日子,何必冒这个险?”清河王考虑一下,“难道你还想着让你大姐和离?我跟你说过皇家只有死了和被逼出家的宗妇,甚至没有被休弃的。”
“之前是为大姐这样想,不过,现在并不是为这个。”
“那为什么?”
“只为他的一句话。”梅容低头看“沉睡”中的沐慈,睡得毫无防备,让他心底更是柔软。
“哦?”
梅容将怀里的人抱紧一点,正色道:“他解禁码头说,‘永不封禁自家海港码头,除非是敌人的’。”
“就为这句?”清河王愕然。
“嗯,他这一句话,让我看到了一个未来……我大幸宝船,扬帆四海,纵横宇内的未来……在并不久远的未来。”梅容笑容灿烂,眉目飞扬,“所以,我不管谁是最后赢家,他不能死。”
……
其实,梅家早几个月就召唤梅容回来,他没搭理。但清河王因局势不明,不放心家中儿女,赶回天京来看看,便请梅容带上好些人手回京。
梅容被家中老父叫去密谋,找机会杀死长乐王,让大姐所嫁的洛阳王有机会……
但梅容自有打算,本来他不关心皇权更迭,不打算掺合的,忽然很积极请求清河王想办法保下长乐王。
清河王因在国外到处跑,和夜行卫关系好(他们的关系类似外交官和武官),可是却打听不到任何与长乐王有关的消息,差点惊动夜行卫,他不敢胡乱打听,便只好入宫参加拜月宴。
清河王是真不知道会有叛乱,但看常山王反常,作为多年游走在敌国他乡的人,对危险也有敏锐嗅觉。常山王夺门后,领天子营回援,却不允清河王入宫,理由是——功夫差,拖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