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划过手心,清脆落在地上,她的手掌仍然是洁白无瑕的,没有丝毫损伤。
“来人,备马。”
快马赶回家,门房告诉初宴,殿下已到了府中,卫初宴在后院寻到了抱膝坐在池塘边大石上的赵寂。
那年她不想回长安争储,也是这样坐在一条小河边的石头上,不过那时候的她要孩子气一些,还拿铜板打水漂玩。
心中本也有气,但在看到赵寂的一瞬间便消失无踪了,卫初宴走过去挨着她坐着,看着池中败落的荷叶,温和道:“是谁又惹我们殿下生气了,叫她一个人孤零零跑来我这里坐着?”
赵寂把头靠到她肩上,闷闷不乐的样子:“少来,你知道我为何会过来。”
她当然是知道的。卫初宴将一截枯草丢进水中,赵寂便转头过来,和她一起看着那乍起的涟漪,春日的池塘萧索又寂寥,大部分还掩映在夜色下,其实看不很清楚,不过初宴和赵寂的眼力都很好,尤其是卫初宴,经过好些年非人的训练,她能在昏暗天色下准确s,he中百米外的小圆环,此时的一切在她眼里,还是清晰可辩的。
“娘娘说的对,你长大了,总要娶亲的。”
“我不想娶别人。”
卫初宴揽着她的肩,将她抱在怀里:“我知道......可我不能嫁给你。”
赵寂靠着她,固执道:“我知道不能娶你,但我也可以不去娶别人。”
“那个位置,我是给你留的。”
卫初宴抱紧了赵寂,巨大的力道箍的赵寂发疼,赵寂却一声不吭地倚在她怀里。卫初宴觉得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她知道娘娘的意思,娘娘要她劝说赵寂娶妃,可赵寂是为了她在坚持,她不能给赵寂支持,难道还要在后面拉扯着赵寂吗?
“你呢,你想看着我娶亲吗?”赵寂问她。
卫初宴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又迟疑着点了点头。
赵寂霍地抬起头来看她。卫初宴自上而下地望着她,望见她漆黑的眼睛、她紧皱的眉头,以及眼睛里不加遮掩的失落。
卫初宴的心揪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改口:“我,我不想。”赵寂的注视下,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真的不想的。”
赵寂轻哼一声,张开双臂去抱她,少女的怀抱阳光而大胆,一下子便将她圈住了,卫初宴第一百零一次接收到来自赵寂的示爱,又一百零一次地克制住了低头亲吻她的想法。
“可是.......你娶了她们,以后的路会好走一些。联营所带来的助力暂且不论,日后你登基了,若是后宫中没有妃子,大臣们就能以这个作为借口,阻挠你亲政。”
前世的赵寂就遇上过这样的事情,她十四岁登基,那时并未大婚,又未成人,贵妃又去了,没有母妃监朝,朝中由三位托孤大臣把持。后来她到了十五岁,大臣们好似遗忘了她已成年的这件事,将纳妃之事一推再推。一直到了赵寂十七岁这年,她雷厉风行地挑选了数位妃子,一并纳入宫中,又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半数大臣上书求她行了冠礼,渐渐地,开始了亲政的道路。
那时卫初宴入朝两年,却还不通世事,是个什么都不懂、空怀了一腔正义的小官,但是赵寂,身为幼主,在虎狼环伺下生存三载,已然把权谋玩的烂熟了。
听了卫初宴的话,赵寂一口咬在了她肩头,感觉有了牙印,少女这才松口,警告道:“卫初宴我告诉你,谁来当这个说客都可以,你不行。”
她说这话的时候,眉尾略略上挑,眼神清亮而坚定,隐约已有了逼人的气势。压力扑面而来,卫初宴愣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
赵寂又长了一岁,按照世人的眼光看,满了十五,便算成年了。此时赵寂的确也已渐渐褪去了少时的浮躁,有时上朝时,卫初宴看她安静立在空荡荡的龙椅旁,漠然注视着下边的文武大臣,安静聆听他们的上奏、像耐心的猎人一般观察着每个人的举动、思索三公最终的决策,总会生出一种很快便驾驭不了赵寂的想法。
本来就是的,若论弄权的天赋,她比赵寂差远了,这和智慧无关,这和性格有关。
比如同样遇上大旱,卫初宴可能第一时间想的,是如何调派粮草过去、尽可能地别让太多饥民饿死,但是赵寂就会首先去想,要去撤掉当地郡守的职位、该派何人去接任,该如何在第一时间防止饥民暴动,这之后,她才会去考虑卫初宴所考虑的问题。
这是眼光的不同了,卫初宴的眼光在人,而赵寂的目光却在国。卫初宴可以因为郑苍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而不喜欢他,即便给他刺史职位,也只是为了借刀杀人。但是赵寂不,她只会去考虑:这个人是否忠于她、是否有大用,若是有用,如同之前,贵妃划掉了郑苍的名字,但是赵寂却又将其添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