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的声音依旧冷冽陌生到叫自己发指:
“……这样,儿臣便赢一招了。”
……
虽说含糊混过去了一回,可程澈同顾钧的见面便也被此耽搁了。
他择了一日母妃拜问正宫的日子去顾钧暂住的漱天阁找顾钧,同他换了言辞说完这些,那青年便深深皱起了眉,音质一如平日般沉稳有力:
“既如此,最近你我还是先别约见了……再过四日我便当返程,那日傍晚,你在那荒殿等我……我自会带你出去的。”
程澈心中大喜过望,抱住顾钧就在人侧颊上亲了一口,他看着那人顿时染上薄红的眼梢,觉得自己未来的钧师傅真是好看极了。
他一个劲地对那兀自僵坐的青年道:“那钧哥哥一定记得接我!!别忘了!!千万别忘了哦!!”
青年摸了摸被程澈偷了一口的脸颊,手中玉简放下,声音一如永恒:
“嗯。”
——嗯。
——然后他忘了。
程澈已经不记得那第五日的凌晨他是怎样拖着步伐回到卷云的,回去时,宝缨被剥了皮吊在院内的老桑树上,沈碧桃笑得惊艳,用匕首生生挖了他心脉下三寸的灵骨出来。
那女人说:“你是我生的!一丝皮一丝r_ou_都是我给的!”
“既然如今你不疼惜我给的这副皮囊,不肯替我好好物尽其用,那我就收回一点点好了!!反正——”
那女人沾血的面容真的好美:
“反正以后你也用不到它了。”
——怎么会用不到!!?没有了灵骨,他拿什么去跟着顾钧,他拿什么去逃离这囚笼??
程澈仿佛听到了自己世界倾倒的声音。
他好疼好疼,疼得昏来醒去,疼得死去活来。
……顾钧……顾钧?
——更疼的,是心吧?
……
病里时间总被拉得很慢,他醒过来那天,身边的小太监哭着说他究竟烧了有多久,说他差点命都没留住。
程澈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忘掉了什么,他和拿着桌边那枚玉佩另一半的人似乎约好了要一起走,然后他被剩下了。
几滴泪掉下,程澈想哭,却叫不出自己想叫的那个名字。
“钧……”
一个字卡在喉咙,那小太监听不清,还可劲儿问他想要什么。
程澈觉得自己可能还发着烧,这一切不过都是噩梦。
——他本来以为从碰到那个自称圣尊之人那天后,他就从噩梦中醒来了。
呵。如今看来,可能他就从未醒过,他被那场烧烧掉了全部,如今,最后一丝念想也不剩了。
那个一身青衫的顾家家主提剑过来了,程澈突然好烦,这颜色本来只有一个人能穿的。
剑起剑落,血如泉涌。
程澈想,那个人会不会在奈何桥边等他呢。
——应该不会吧。
他闭上眼。
毕竟,这一切都不怪他。
要怪,也该怪这命数。
也该。
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