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君若无意 付之一笑(2)
她竟不知母上尊驾为何此时还逗留在寝宫,只得自认倒霉,从屏风后跨出往殿上走去。
只见妆台前坐着一个女子,绯衣襟尾连同飞瀑华发垂散而下,扑散在地,蜿蜒漫漫。只看她背影,已是我见犹怜,无怪当年青春正盛时倾倒众生,被人人奉为绝世芳华。
莲兮四千年间三界游历,也见识过各香各色的美人,却从未发现面相上能与她母上齐驱并驾之人。固然对母上的貌美艳羡不已,无奈那天生娇美只传给她一半,莲兮眉宇间一息少年般的英气潇洒却全得她父君真传。若说起来,原是她兄长涟丞长得与母上更为相似。
仟君侧转过脸瞧了她一瞧,笑说:“你这小崽子又绕去哪里玩耍了?”
莲兮在外虽好管闲事,成日没个正形,在母上面前却只是小女儿家作态。
她想起书信之事,撅嘴道:“娘亲却不知道我在外遇上个怪人,真是吓煞我了。”
她母上背过身去,拿起短梳一面理顺瀑发,一面假意嗔怒,说:“你自己四处乱晃倒还好意思,若是被你父君知道,自然有你好果子吃。”
“现在我便是想瞒他老人家也瞒不得了,”莲兮从袖中取出封郁的信递予仟君,不甘道:“这怪人还写了封信要我交给父君,然后便要把我掳去陪他找个什么玲珑心碎片。”
“玲珑心?”仟君将梳子重放回妆台上,起身接过信去,嘴中喃喃说:“竟是他,这倒好生有趣。”
说罢,便要将信拆开来看。
莲兮赶忙制止道:“不怕娘亲见笑,我这一路回来也想偷看看信上写的什么,无奈数次偷拆,手指每每刚触上函封,便从头至脚通体过电,又麻又痛极是难受。我想若不是父君,这信是拆不得的……”
她话还未说完,只听殿下有人求觐,原是龟少司来呈报府库遗失四方如意盘之事。
果不出莲兮所料,她母后听毕,只命龟少司另拣一样八宝正骨镜送去南海,另要他近日多差人手严守藏宝殿,至于星罗迷局破损云云诸事待到自家龙王爷出关后再作商量。
龟少司这老儿身量极矮,银白须发反倒极长,把他裹得好似一团发霉长毛的绿豆糕,本已有十二分可笑,加之他秉旨起身后手脚不灵活,踩到了自己的长须,竟“扑通”一声在殿下翻了好大一跤,又废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挣扎起身。
莲兮见他模样滑稽,多看了几眼,再回头时,只见她母上早已摊开手中的信,读了大半。
“娘亲,你怎么……”她伸手想把信拿过来,研究研究有何蹊跷。
仟君却比她动作更快,手上一动一卷,将信塞进衣襟之中,面有揶揄之色,笑说:“原来这怪人只防你一人偷看,着实有意思。”
莲兮极是不忿地“戚”了一声,撇嘴说:“他这人时而和善温润,时而凛冽吓人,不仅是一丁点古怪。”
“咦,”仟君轻一踮脚抽下莲兮绾发的黑色长簪,在她眼前晃了两晃,说:“这莫不是他和善温润时送予你的?”
莲兮撇着嘴极是无言,她母上几万岁的高寿,却时时像是少女一般跳脱性情,与她父君那童心未泯的老顽童夫唱妇随,倒真是天造地设。
她懒懒在妆台前坐下,不耐道:“不过是随手给的。”
仟君把黑簪上下玩赏了一遍,交还给女儿,眼中仍旧满是揶揄,说:“你道是随手,我倒要说这分明是有心。”
莲兮三指拈着簪子,在镜前仔细审视了一会儿,这簪六寸有余,通体浑黑却不透光,沉沉如死毫无光泽,除却簪头镂雕了细碎小花外,再无别的装饰,实是朴实非常。她看不出什么特别,不爽道:“只是个破黑条条罢了,我东海奇妆珍奁,随意拿出一件女儿家的玩意儿,就能把这破黑簪子羞得无地自容。”
“你既然自诩目达耳通,倒说说看这小玩意是什么质地?”
黑水晶剔透,黑曜石沉中透灰,黑玛瑙虽是罕见,却光可鉴人触手润泽,种种材质与手中之簪都有所不同,母上这一问确是令她一时语塞答不上来。
知女者莫若为母,仟君早猜得如此,说道:“蛟于龙相比,少了一节尾刺骨,此簪就是由龙化蛟时,龙身上蜕下的一截残骨,你未曾经历这一蜕变,恐怕不大晓得。它本也算不得什么稀奇,只因为本是神元骨肉的一部分,便可以将精元贮存其中。你手上这根骨头被人仔细打磨雕琢过,又往其中灌注了至纯精元,只需将簪紧握手中片刻,其中精元便自会流泻渗入身体之中。你说这怪人若是素昧平生,凭甚要对你这般好,白白送你修行千百年?”
莲兮心中犹自不信,将黑簪握于掌中,果然感到触手处急速升温,一股浑厚纯粹的神元渗入掌心透进体内。这神元虽是雄浑阳元,流淌途经却温若春溪潺潺,缓缓与她干涸的身体融为一体,让她久旱甘霖之外,一丝疼痛也无。
她握着抽去神元后留有余温的发簪,一时想起夏风月色里,那人将她的手纳于掌心覆在胸前时,张狂不羁笑着说“我便疯了,你管我?”
那时他本就淡淡的眉梢,是欢愉,又好似痛楚,暧昧不清。
她一时一刻神游在外,嘴中却喃喃说漏:“不错,你又为何对我这般好?”
镜中的莲兮双颊浮起淡淡晕红,好似待妆的娇娘一般。
仟君看在眼里,拿起梳子替她在背后轻轻理顺头发,一面说:“你若是与他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