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花夕颜叫了一声,声音诚挚。
花家老太太听她这一叫,突然湿了眼睛。看着她,依稀就是她最疼的孙女那模样那印象,一点都没有变。
花夕颜扶了老太太在椅子里坐下,让其他人全退了下去,接着,轻声说:“本该由我去见奶奶的。”
“你都深居宫中,身负要职,怎么可能轻易出宫来见我?再说了,圣上哪能随意同意?”花老太君说。
花夕颜仔细看她样子,满头银发,面目红润,发髻上插了一支乌亮的银簪,双目有神,健步如飞。老人身体健朗,那是什么都买不到的福气。花夕颜心里松口气,说:“之前还挺担心奶奶有没有受伤。”
“受伤是没有。”花老太君欲言又止,想着该怎么和她说那些救了她的人,“之前嘛,是生怕圣上不让我见人,委托了郡主。郡主后来,委托了秦王。秦王和圣上说了,才让我得以进来见你。”
花夕颜一愣。黎季瑶这小妮子竟然变聪明了,挺会做人,知道怎么牵线,现在,这小妮子巴上了秦王之后,竟是很快地把秦王利用起来了。
说了这话之后,祖孙两人一时无话。中间的沉默,都知道是为了谁,为了那个真正的花家大小姐。
“她去了也好。不用再受苦受累了。本来她娘走了以后,她日子没有一天好过。”花老太君口气里几分怜悯,却也十分坚定地说,“我是知道她继母处心积虑想得到什么。所以,我是不会让他们这帮人得到的,我已经决定把花家的至宝传给木木。”
这是她和小儿子欠花家的。花夕颜知道,这事儿哪怕他会反对,都没有道理不接受花老太君这安排。因为,若是没有花家大小姐的牺牲,她花夕颜和花木容,都没有能继续活在这世上。
说起来,当娘的心不是不知道,花老太君就此安慰她:“你放心,木木跟了我走,我绝对不会让他缺衣短食,不会让他受人半点欺负和伤害。我会教他花家最上乘的武功和秘术,把花家的一切都教导给他。”
“木木能得老太太喜爱,是他的福气。”花夕颜颔首。
花老太君对此承认:“一看到这孩子,我就喜欢。”
花夕颜思量盘算:“奶奶准备什么时候带木木走?”
“如今他是松了口风,我明儿等你们东陵皇室拜完先祖就带孩子走。”
好快。八成他心里是早已预料到了吧。才会在宴席之后一声不吭的,带了小太子爷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这当爹的,不知道要比她伤心多少倍。
“去——多久?”花夕颜支吾着问。
花老太君回过头来,握紧她手,说:“傻孩子,说是带他离宫出去修炼,但是,你什么时候想见他,都可以来找我们。或是发个信儿,我带他回宫给你瞧瞧他长高长状了没有?不过这孩子吃的多,应该可以很快再长高的。”
被老太君这样一说,花夕颜都觉自己多虑多心了,好像自己才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依赖起了小儿子。
“我需要给他备什么东西?”花夕颜仔细问。
花老太君道:“你给他备常穿的几套衣服可以了。衣服不够,方便我就回来再和你要,不方便的话,我直接在外头给他做了衣服鞋子或是买都行。”
花夕颜可不敢让老太君样样为她儿子出钱,说:“我先在奶奶这儿存放一百两银子。这是我多少年来没有孝敬奶奶,要给奶奶花的。”
花老太君听她名义是孝顺自己,不敢不接这笔银子。
有钱能让鬼推磨。纵使如此,花夕颜还是仔细地帮小儿子先打理好旅行的包袱。
花老太君晚上和他们一家都在行宫里睡。花夕颜晚上单独与老太君用了饭。因为当爹的,据闻带了两儿子不知道上了哪儿去了。
服侍完花老太君入睡后,花夕颜走回房间,心里有些乱,翻着小儿子旅行的包袱,仔细检查。还有,拿起清单,检查要给黎季瑶安排的嫁妆。
黎季瑶这样一嫁,小儿子再一走,这宫中突然间要寂寞到许多。
花夕颜只要想到以后这宫里两个活宝都不在了,心里空落落的。
柳姑姑进来给她的灯里添点油时,外面走廊里的人报信说皇帝来了。柳姑姑忙闪到一边。
金黄的龙靴迈进门里,一双墨眸熠熠地望着她,微夹的眼角,透出几分朦胧的美感。她迎面能闻到一股桃花香气,知道他是喝了酒可能有些醉了。连忙走上前,想搀扶他。
他猛一低头,手牢牢地握住她纤细的手指骨,放在掌心里摸着感触着,醇厚的声线因着几分酒意,像灌了蜜似的:“都走了,走了,只剩槿汐陪朕了。”
这话,是让她心头突然一动。像是没有什么,比他这话更实在更实际的了。
生下来的孩子,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父母远去的。所以,才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之说。能伴你到最后的,除了与你生活大半辈子的老伴,还能有谁。
握紧他手臂,陪他走进房间,念他两句:“你是在儿子面前都喝醉酒吗?”
“没有。”他沉沉地说,“朕再如何,都不能在儿子面前失态。”
这老子脾气挺硬的,老子就是老子,绝不能给儿子笑话的机会。不能让要离宫的小儿子得意忘形,真以为老子没了他会怎样似的。
对这对父子牛一样的脾气,花夕颜摆出无语的神情,给他冲泡解酒茶,说:“抱抱他,搂搂他,对他说一句,你很在意他,很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