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城里寺庙众多,他一嫡长子,行姿作态都有朝堂无数人盯着,既是为佛家来,何苦寻来这京畿偏地?
谢无陵接过沙弥门外沙弥递来的茶盘,将茶挨与了住持和雍国公,才回身和众人一同退往门外,离去。
而落座主位那位国公的眼,却在谢无陵身上走了几转,心下似起了计较一般。
第20章 游子人间
满室静默,谢无陵对上那人眉眼,却是轻蔑应其。
雍国公转了眸子,将这周遭打量了一番,见谢无陵和众人一并离去,只得那随行官员和住持,才出口道:“敢问住持,那是何人啊?”
“是一有佛缘的人。”住持不慌不忙地落座,“跟在贫僧身侧修行的。”
“哦。”雍国公眼里起了j-i,ng光,只是这茶呷来,遮了去,“那当真是可惜了。”
那随行官员仍立于旁,笑着接话,眉目里带着几分阿谀气:“是真可惜啊,这俊人儿都归了这贤山昭行了。”
“罪过,罪过。”住持微顿,有道,“不知施主何出此言?”
“哦?住持不知?”雍国公将茶盏置于案上,挑眉问道。
“贫僧不知。”
那随行官员又得了雍国公眼色,傲然抢话,倒和那得了势的公j-i别无二致:“扶风城论可立世的郎君,为首当属王丞相家大郎君,王朔。王朔年少有为,一表人才,多少扶风女儿想嫁。”
“贫僧不解施主之意。”
“据修所知,王朔,可是住持您座下大弟子惠玄,住持说修说的可对?”
“佛门不问前身。”住持将那茶盏端起来,悠哉饮之,言辞间不置可否,“惠玄既皈依,便不理红尘事了。”
一言拂去,雍国公的眉皱紧了去,他的手扣着木椅扶手:“那修有一问想求教,我那弟弟赵祚,在这昭行,一待三月,住持可知是为何?”
“贫僧除却雍国公,迄今还未识得别的王孙。”
“可修听说,昭行寺内雅贤者众,住持如何知道这之中就没有王孙?”
“昭行寒门破庙,贫僧以为,昭行除有头顶青天,脚底泥路,别无旁物。至于那雅贤者众,也不过某些寒族仕子,爱清净,借宿昭行罢了。能在昭行长居的,除却遗老隐士,便是欲皈依者。”言及此,住持言语微顿,复抬眸,道,“贫僧也有疑问,望施主解惑。”
“住持请说。”
“敢问施主来昭行,是为礼贤还是皈依?”
“国公自然是为礼贤,怎会皈依?”随行官员有几分不以为意的接了话。
住持斜晲了那人一眼,不禁在心下替那重阙上的人担忧,这等官员入庙堂,只怕这庙堂也不得清净吧。
“既为礼贤,不知施主所寻贤为何人,贫僧愿尽绵薄之力。”
“方才修以为修已将人名道来了,怎的住持又问?”
“为王朔?”
“不为王朔而来,又是为谁而来?难不成还是为方才那端茶来的小儿?”随行官员蹙了眉头,想来是个急性子,不爱这弯弯绕绕的,况住持轻言慢语,倒搅得他有些烦。
“昭行寺里并无王朔一人,恐施主要失望了。”
随行官员还想说些什么,是雍国公抬手,止了他的话头,兀自道:“哦?住持之意,是不允?”
“出家人不打诳语。昭行寺内,确无王朔”
“那是修叨扰了。”雍国公拂袖起身,回身又退而求其次,“修从扶风带了几位高僧的新经译本,稍后便着人送来,那不知修明日可否听惠玄小师父讲经?”
“施主如有此心,明日伐檀客舍,您自便。如惠玄有意讲经,您听也无妨。”住持仍端坐于椅上,目送那人离去。
堂后听了全部谈话的扶风旧友,待脚步声尽了,才吐着有些苍老的声音,像在拉朽了的枯木一样,静静道:“惠玄已还俗,你已然打了诳语了。”
“是啊。”
“他当真为求我儿王朔而来?”
“他许是为求那日那小子所求而来。只他打错了算盘,笃定那小子求的是惠玄。”住持替他挑开了后室的竹帘。
“谢平之?”
“嗯,这几年磨练已然足够了,他早晚要走我们走的路。”
“你倒是打算的好,只是可惜了你。”
“何出此言?当初如不皈依,他,保不了的。如今你说来,”住持低首理了理僧袍上的褶子,复抬眸,眸光清明,“是他,悔了?”
“揣测圣意,我自认不如你,悔不悔的,也只有你二人才知道。倒是你,满腹经纶,到头却屈居这寺,能和他并肩的,当世也只有……”老者未将后话说明,住持却能懂他所言。
当初圣上登基,而他是一直跟在圣上身边的贤山居士,那时天下共认的第一谋士,本当是与圣比肩之人,却在圣上登基后,毅然决然离开了庙堂,选择了游山历水,悬壶济世这条路,一时多少人替那掌权者唏嘘,又多少人为国少栋梁而哀婉。
“何谈屈居,这处自在。不似重阙之下,拘着人。至于江山万里,他坐拥了,我在与否,并不重要。”
“是不重要,还是你胆怯?”老者问了这话向住持,住持却愣神了,久未答言。
倒是老者先大笑出声了,又道:“也罢也罢,怯也好爱也罢,到底是天各一方了。好在你养了个谢平之,替你。”
“如无那小子,怕是陵儿这辈子都不会入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