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昊说:“你们都回去吧,我在这等他下班。”
“昊子,我保证今晚这些消息都会被压下去。”
阮昊没看他,吁了一口气:“你现在最好别出现在我面前,我怕忍不住揍你。”
车上只剩他一个人。
阮昊摸出一包香烟,转着打火机想点上,烟递到嘴边,又停了下来,将手里的东西都扔回车柜。
他靠着方向盘,任由时间一点点往前溜走。
程教授到晚上九点半才会开车从这边出来。他就等着。
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在他上课的时候当着他班上所有同学的面把他拖出去。也不一再逼他,非要问什么爱不爱的话。
他就这样等着。
第14章
程立的车十点多才从西大门开出来。阮昊守到了人,也发动车,跟着开出去。
一路上程立都没发现异常,二十多分钟后摇下车窗在小区门口刷卡,都没注意到身后那辆熟悉的吉普车。
到了小区里,两人分路而行。
程立在车位停车,熄了火后就没其他动作了。今天的事情对他而言并不算太大的冲击。既定的事实而已。他母亲的确是精神病患者,从很小的时候起,他便知道了。
四岁有多大呢?如果站在他父亲跟前,还不到他的腿根高。他就那么点大的时候,经常会被左莲蓉关在封闭的卧室里,忘记给他吃饭成了家常便饭。有时候她会用一种怨哀的眼神看着他,给他买了很多女孩子的衣服,让他tuō_guāng换上,再给他化妆。
小时候的程立从来不哭,即使害怕得发抖,也会听她的话。因为妈妈也会对他好,偶尔会抱着他哭着说对不起,摸着他的发顶小脸蛋儿唱着歌哄他睡觉。
他的母亲,原本很温柔,很温柔。
后来他再长大一点儿,可以去上幼儿园了。他的头发有点长,都能扎个小马尾绑上蝴蝶结了。他的衣服都是粉色的,有时候领口袖口还带着可爱的蕾丝花边儿。班上的男同学们都笑他,喊他花姑娘。在体育课上玩的时候,还有人扒他的裤子,要看他的小鸟是不是飞走了。
有次中午,老师抱着他去见一个大人,说是他爸爸。
程立懵懂地看他。对他有股陌生的亲密感。
称之为父亲的人,喊他宝宝。那么丁点大的程立在心底小小地雀跃了一下,爸爸原来这么好看,比妈妈还温柔。
下午的课他的爸爸跟学校请假了。
程清砚带他去吃了肯德基的儿童套餐,带他去植物园玩,一路抱着他跟他说:“宝宝,你看这是什么呀?”听到程立清亮的小奶音回答他,又笑着亲他,“宝宝真棒。”最后爸爸带他去理了头发,告诉他男孩子的头发要短一点才精神,送他回家时,给他买了好多吃的和玩具。
他轻轻的亲他脸蛋,说:“宝宝,爸爸下个星期还来看你好不好?”
程立用短胳膊圈着他肩颈,开心地嗯嗯点头。
他被程清砚抱着送到家门口,门铃声响了,程清砚把他放下来,他走回妈妈身边。
这一个下午是他高二以前最美好的回忆了。
那天晚上,他被左莲蓉罚跪。十一月的天气,他tuō_guāng裤子跪在地板上,发抖地闭着眼睛听左莲蓉歇斯底里地摔了客厅里所有能摔的东西,在他面前神经质般喃喃自语,骂程清砚是恶心的变态。
他比同龄人要早熟得多,小学五年级时被班主任怀疑有自闭症带去医院检查,这才把左莲蓉的间接性臆想症给查了出来。
他很就知道了,他的母亲有精神病。喊他宝宝,最崇拜最敬仰的爸爸,是妈妈口里最恶心的同性恋。
儒家所道七情有喜、怒、哀、惧、爱、恶、欲,人性多复杂。就像他在母亲的耳目渲染下觉得“父亲”这两字就像他人生的耻辱柱。可血缘的牵扯他又向往他。
外人眼里的程清砚那般儒雅端正,被t大院长花了不少心思聘回来当镇院之宝,是英语系多数学生追求造诣的标杆。
看多讽刺啊,他所有避之不及的,都追赶着他。
恶心的同性恋。他曾亲口这样骂自己的父亲,看他发白几乎崩溃的脸色,他有隐隐的快意,却又是更多的迷惶。
阮昊把车停好,过来这边找程立,看他熄火就等着他下来。
足足站了五六分钟,程立的车门都没打开。
阮昊走过去。
借着昏黄的路灯勉强看清程立趴在方向盘上。阮昊敲了敲车窗,顺手一个动作拉车门,居然没锁,还真给他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