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看:为阿珠那所救,居然是这一程里他唯一遇见的好事。
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
荒山野岭,连本能用消遣的书都找不见(书是有,可他看不懂),叶归舟也不懂苗话,能同他接触的就只有对中州话半通不解的阿珠那,还有那头被他慌忙薅掉了一块毛而遭受秃背厄运的白狼。
这头白狼同阿珠那几乎形影不离。叶归舟每回只要在屋里看见阿珠那就代表这白狼肯定在门口守着,而一见着白狼就说明阿珠那肯定就在不远的地方。
要不是这头狼全身上下没一点狗样子,就冲着它对阿珠那的黏糊劲,他简直要觉得这是谁家训练多年的忠犬。
白狼虽然看上去凌厉可怕,其实并不伤人,甚至可以说极通灵性。这点从叶归舟不愿再被阿珠那的手艺糟蹋脾胃,等他能从病榻上下来,就到灶房去做了顿吃食,并成功用收服了阿珠那同白狼。
在此之后……阿珠那也知道自己做饭不好吃,就此彻底当起了甩手掌柜,将这吃食难题全程托付给了叶归舟。寨子里虽然人口不多,但忙起来她还是忙得脚不沾地,而闲的时候一整日都无所事事。等叶归舟起火来准备晚饭,就搬了小竹椅坐在旁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白狼那油光水滑的皮毛。
她虽然足不出南疆,却是无师自通地明白了中州人那甩手掌柜不干活的道理。叶归舟见识过她那跟游乐山不相上下的厨房功底也不敢让她动手来糟蹋粮食,只好揣着他那当老妈子的心肝一手包办起了晚饭。
他功夫做得熟练,准备功夫也做得赏心悦目。阿珠那倒也安静,凝神贯目,看得认真,冷不丁出声道:“我记得、中州人讲说,厉害的菌子、是不做饭的。”
她最近跟叶归舟呆的久了,中州话说的也通贯许多。叶归舟也同她学苗话,却只是停留 在早晚问好的水平。
叶归舟洗菜的动作停了停,认真道:“是君子远庖厨。字面上说是这样……但实的意思君子不忍杀生而远庖厨,讲求的是仁心。”他轻轻叹了口气,“可仁慈说来可笑,哪怕口头说着仁慈而远避厨房的君子,实际上也并不那么仁慈。大多时候,这不过是想远离血污之地将杀生托于别人之手的说辞,双眼不见,而杀戮长存。”
阿珠那被他这弯弯曲曲绕的头疼,撑着下颚皱着眉理顺了思路,一句中州话不加修饰地脱口而出:“就是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叶归舟当即一愣,哭笑不得:“阿珠那……你这中州话,到底是谁教你的?也罢……你想这么想也不是不可以。”
“你这表情跟……还真像。”阿珠那小声嘟囔出个苗名,道:“窝以前跟、他学中州话的时候他就老是这个表情。说话也像,你们、中州人说话都是、这个调调吗?”
叶归舟轻声笑了:“要是有机会,我也想见见你口中那位同我很像的先生。若非他教会你中州话,我此刻如何能这样容易地跟你说话。”
阿珠那漂亮的眼睛眨呀眨,倒是挺高兴的样子。又一本正经地端着脸色,“那是、我聪明。阿珠那的中州话说得很好!之前、是很久不说了。”
伏在她身旁的白狼也低低咆哮一声,似乎是应承她说的话。
阿珠那道:“山鹰告诉我,最近……回来了,你要是想、明天我们就去看看他。”她顿了顿,“他知道的,比我多,说不定、会知道那个殿殿。”
第六十一章 心上人
阿珠那言出必行,她说要去看看,就绝对是要去看。第二日天没亮就早早将叶归舟叫起来,用过早饭后就拎上干粮骑着爱狼出发了。
临行前她还满眼期待地邀请叶归舟与她同骑。
叶归舟一脸僵硬地拒绝了她。
他自然是万万不敢就这么坐上救命恩狼的背的。他一个大男人,可不比阿珠那一个小姑娘来得轻,万一将白狼坐趴了,他可没办法再找一匹这样通灵的狼赔给阿珠那。
他这样识相倒叫白狼圣心大悦,它曼步走到他面前,咬了咬叶归舟腰间长剑,勉为其难地表示狼老爷可以替他带一带行李。
叶归舟微微弯下腰,摸了摸它油滑的皮毛:“剑?我自己带着就好,我功夫不行,可只要对剑道仍还有些觉悟在,剑就万不能离身。”
他这话说出口自己都不由得笑了笑,白狼太通灵,有时候他简直觉得这不是一头狼,而是一个人。
——“哧溜”,白狼糊了他一脸口水。
叶归舟“唔”一声拿袖子将脸上口水擦干净,又觉得白狼同紫微山上饲养的那头阿黄十分相似,总爱舔得他满脸都是口水。
总之是似人似狗不似狼。
阿珠那带着狼老爷跟新捡的叶少侠大摇大摆地进了山。
比起叶归舟先前同样是萍水相逢的惊云庄少主燕二缺,阿珠那的认路功夫真是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他们这一路走得也不算快,一路停停走走,仍然赶在太阳下山前到了一处藏在葱茏隐秘树荫里,犹带琵琶半遮面的竹屋。
阿珠那大方表示这地方到了,她得去敲敲门打个招呼。叶归舟也知道自己在这里插不上话,就跟着白狼老老实实站在门口不远处相看两瞪眼。
叶归舟对陌生的环境保持着丰富的好奇心以及警惕感。左右无事,就仔细打量起周遭环境来。除了这简陋竹屋,这四周就只有山山山山山,还有树树树树树,看久了头都晕,叶归舟毫不怀疑若不是有阿珠那带路,别说找到地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