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临时被这变故受制于此处。无法离开,怕仍有不速客来。并且他们也需要一点时间从长计议此事。
所幸这夏日炎长,又身处南方,天气晴好,哪怕夜间也只是微凉,在这荒宅外夜宿一宿也并非不可忍耐。
可心中却如凄风寒雨,沉重不得安宁。叶归舟踌躇许久,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去开口。还是游怀水见他神色不安,方才沉沉叹了一口气,将他所想落到实处。
“那的确是叶缙溪。”游怀水勉强朝他吐露个笑模样,却很快干裂成苍白颜色。“我倒不曾想……叶师伯一去十三年踪迹难寻,却不是失踪,而是丧命。”
他声音低沉,其中无奈感慨之意一览无遗。他们此刻扎营在叶家废宅外,燃起篝火,而暮色已降,天幕沉沉,乌云蔽月不缀繁星,正是一般风雨欲来的永夜。
“终究是天命弄人。”叶归舟也觉得难过,他们原先一直以为以叶缙溪的能耐,此刻一定逍遥在这片天地的不知哪个角落,根本没想到他就这样沉眠在地底,一去就是十三年。
叶缙溪为何身处深处地下?这暗室又是何人建造?而十三年究竟是什么事,才迫得叶家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当年游饮玉携子逃亡,究竟知不知道叶缙溪去处呢?
还有就是……叶明光又是否知道什么?
一层又一层的疑云积蓄在叶归舟心头。
可线索追查到这里,算是断了一半。方才那地室塌陷得突然,无疑是那些黑衣人做了什么动作触动了机关——此事有好有坏,虽然毁坏了房屋,但却有很大可能阻碍这些人转移叶缙溪尸骨,而事出突然,就算叶缙溪仍埋骨地下,也不知尸身是否还保存完好。
而无论如何,都不能放着叶缙溪的尸身在此处不管。游怀水方才已放了信号烟花,召集锦扬临近的游家门人前往此处。
只待明日,便能得个结果。
叶归舟这一夜的情绪都很低沉。
他在为那棺中人感到难过,叶归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只是第一次见的人,如今却因为他的死亡而由心地觉得莫名难过。
叶归舟难以言说这种难过。他看向游怀水。他们分坐在篝火两端,隔得并不远——不,叶归舟现在觉得太远了。如今夜深月寒,他住在心里的、那只畏寒怕冷的小动物在这沉沉夜色中蠢蠢欲动,催促着叶归舟去寻求火种。
一个大的,暖的,温柔的火种。
叶少侠胆子大的时候是自觉色胆包天,可也仅仅止步于小偷小摸,还是那种摸完之后蹲在墙角一边害羞一边回味还一边思虑着自己这样色胆包天会不会给二师兄留下轻浮印象,活似个黄花大闺女。而更多时,叶少侠除了平时贪看两眼,是又老实又纯情,被盯着看一会都会脸红心跳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同手同脚起来。
他是真的将游怀水放在心尖上当不可亵渎的宝贝看。
叶归舟踌躇半天,还是决定顺应本心。战战兢兢地坐到他二师兄身边去。
他这坐得正襟危坐,饶是游怀水一门心思地在思虑今日之事,也被他逗得有些失笑。
“怎么了?”
叶归舟正战战兢兢,猛一听得这句,背杆挺得笔直,又是战战兢兢地答了句:“我冷。”
——说完都替自己害臊。
叶少侠一面懊恼觉得自己丢脸,一方面又觉得这个脸丢得挺值,反正自从他见到了游怀水,就早扯开了脸皮,恨不得剖开胸膛好叫他看见自己内里一颗真心。从而换得不生间隙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这个牵强的借口,倒像是让他找到了一个挡箭牌,安心地猫起腰,小心翼翼地将头停靠在游怀水肩上。
游怀水侧脸轻轻看了他一眼,倒是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让他靠过来。想了想,又用披风将他同自己一同笼起来,倒像真信了叶归舟的说词,怕他禁不住这夜间寒凉。他动作十分温柔细致,若是让对怀水公子有所来往的人看了,定会大吃一惊。
这煞星什么时候这样温柔过?
可他这温柔却也只是对叶归舟一人而已。
身陷情爱之人,大约都是他和师弟这样,一面战战兢兢恐对方觉得自己不好,又一面又甘之如饴地做上更多做得更仔细温柔,好叫对方再沉溺于这无尽情海几分——
直至情深似海,欢喜难过息息相关,将自己印记深深镌刻于记忆骨髓中,既不愿分离,也不得分离。
可有时候也会想,他该将师弟藏在最安全的地方,众叛亲离,这样就不会被别人瞧见,他也只能钟情自己,也不会有失去之虞。
……亦不会患得患失。
他神思散漫,偏过头看见叶归舟俊朗眉目,不自禁叫上一声,“归舟。”
“师兄?”
他心下无事,却还是想听他说话,“现在可还觉得冷?”
叶归舟沉默了一会,结结巴巴道:“不冷了——”
他声音低起来,倒像是蚊子低叫,越来越小,“我方才觉得难过……这会待在师兄身边,便觉得又暖和又安心。”
游怀水心口一窒,像是有人在他心口戳开了新煮的糖浆袋子,又甜又烫。
——师弟……可真会说话。
他在心里叹了千回百转的气,勒令自己须得平心静气,不能被师弟这一句话带着走——却还是止不住的高兴,他高兴极了,一双好看的眼里璀璨生辉,像是装了一个繁华盛景的小世界,春水盈盈,薄唇勾起,微微偏过身,捧起身边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