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激烈,只是默不作声下来。
俨姬自是最明白方才茶楼之中他们所言的寒心之味,她的侍女这些年因迁怒死了多少……
默然良久。
转轮王蓦然站起身来,站定后又回首,向俨姬伸手,“阎纤,走走吧,你心结过多。”
幽冥沃石铺路,沿陌班花簇簇盛开。
似是遗忘一般,俨姬就这般与转轮王携手走出了中殿,一直走过长廊,进了花苑。
入目万紫千红,百花齐放,香气萦绕。
“今天是唪未忌日……”转轮王道,“他的第二回忌日……原来竟是过了这么久了。”
“转轮王,你可记得?”俨姬语句还是生疏,但言语之间的唏嘘,现今却是只余下转轮王能懂,“两百年前他死在黑金古桥之上的场景,我永生难忘。”
“你是尽力阻止了。”转轮王道,“依你出世以来所见所闻,王上的决定谁人能撼?”
所以两百年以来她极惧父亲。那一位王上如斯残酷,引人发颤。
转轮王叹道,“阎纤,几近三百年了,你画地为牢,是要折腾自己多久?”
这一句话破了一切旖旎,转轮王明显察觉俨姬与他相扣的五指一紧,甚至出了些许冷汗。
转轮王慢条斯理,道,“唪未已逝……俨姬殿下当晓得,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似燕归来。”
好一个无可奈何,好一个似曾相似。
俨姬陡然甩开了手,一连走开了数步,那眸光极是寒冷,几欲摄人。
“再唤一声弥玉罢。”转轮王不恼,两人对峙而立,他就是轻声叹口气。
俨姬转身便走,到了中殿,连剑都不取,直直离开了。
不欢而散。
9
冥界重地,红极王殿,一片森寒。
暗红地毯绵延,繁复流苏铺陈。
自晨时俨姬离开,又有五殿的阎罗王接了暴躁之中的王上圣旨,阎罗王何许人?尔后十八地狱奉旨加严,便是无可避免。
之后,黑金斯便一直没有再动作。
红极殿堂仍是昏暗,壁上铜灯烛火扑朔,淡烟暗香渐渐弥漫。
雕金王座之上的人已经倚坐了接近一日,期间三次指示。
一次觐俨姬,一次宣阎罗,最后召集了整个宫殿的宫娥王殿下待命。
王殿门外台阶之上,便慢慢跪了一地的宫婢。
黑金斯看着须臾,竟是莞尔。
这群人,以及这群人背后,沉沉的地狱泥犁,大量的冥界族人。
这便是他万年以来所有的一切?
一整个大世界都匍匐在了他脚下。
他却想,他真是一无所有了。
“索希亚……”
王上喃喃一句,蓦然大笑。
王殿之外众女惊惶,却没有能力动作,只是更深地匍匐下去。
黑金斯威压之下,再是不甘也需示弱,再是违心也要俯首。
这便是地狱君王。
而即使俯首示弱,只若稍有违心与不甘,那也是黑金斯所忌惮的。
“以鸠制毒投浴池,毁本尊之物,一罪成,涉事百余宫妃均入轮回,自冥灵贵族贬为人族,封印记忆,于人界好生磨砺百年,即刻施行。其余三罪,百年过再议。”
亥时已过,方至子时。黑金斯住了笑意,从王座上起了身,声音依旧不沉,却清晰分明。
彼时整个冥界都在他一念之间,容不得人半点反应,那罪状无处辩解,不予质疑。
红极殿中仍是空旷,那余音刚落,宫殿外匍匐的诸诸伊人就此便生生少了一百二十余位。
一时泛起终于清静的念头。
黑金斯习惯性又是抚摸那枚板指。
层层宫帷迎风摇曳,盏盏宫灯随风而灭。
“你这后宫……终于是干净了。”
大殿之下,忽而响起有人淡淡叹息,将盘旋在黑金斯心口的话实质出声。
红极殿再无一丝光线,王上一身帝氅在重重帷幔飞扬之中蓦然回身。
光影黯淡里,是一道流光溢彩的身影,丰姿依旧。
10
冥姬宫。明皓殿。
公主寝殿之中首次迎了陌生男人。
弥撒重伤醒转,便闻见了淡淡馨香。
入目屏风四立,床是拨步蚕丝绸缎,屏风外无人空旷,床边的绣金帷幔便慢慢摇曳。
单说这床榻,便是样样至佳。
弥撒脑海却是一片空白,费心回想,竟满念都是昏迷前一双朦着细雾的如墨杏眼。
她是何人?这是何处?我……是谁?
弥撒张张口,一时头痛欲裂,几乎便又晕了过去。
这时帷幔被掀开,一双明眸便直直撞入了他的眼。
“醒了?”那女子逆着光站立,弯腰打量他。
晕迷前神智已然不好,看得不清,这回便是清清楚楚一对漆黑明亮的眼睛,像极了他记忆中最美的那个女人。
“栈月……”他轻声喃喃,终究又一次抵不过一身重伤,陷入昏睡。
“他又晕过去了。”冥姬微楞,唤来阿珠。
阿珠只是看了眼他面色,便摇头。
“你别摇头啊。”冥姬随她视线打量弥撒,看他睡颜一派安详,蹙眉道,“这回可是两番意思。没事呢,还是没救呢。”
阿珠指指桌案,打了一个“一样”的手语。
桌案上放了张纸,纸上是阿珠先前为他诊脉后而提笔。
心脉被创,掌印犹在,震力至全身经脉,重创,濒亡。
衬羽那时探察了他心口掌印,竟是凝重,“这是我们冥族人所为。”
冥姬愕然。阿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