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气满溢,慕忆倒在慕二脚边,双目紧闭,呼吸恍若不闻,右肩的伤未曾止血,还在慢慢地流淌着。
慕二蹲下,俯身将他面上被冷汗浸透的湿发拨开,露出半张苍白若纸的脸。
犹豫了一下,慕二还是将手贴到了他颈后的大椎穴,像做了无数次一样,将内力缓缓送入。须臾,慕忆默默睁眼,恢复了神志,打量了一下车厢,无血色的唇扯出一个单薄的笑容。
“挟天子以令诸侯。慕二,你倒是长进了不少。”
慕二不语。
“这是要去哪里?赵家?”
“不。”慕二摇头,“澜溪镇。”
“你带的那些赵家人也肯?”慕忆奇道。
“已经杀了。”慕二眉目不动。
“呵。”慕忆嗤笑一声,将抬起的头放回原处,不愿再说话。失血让他的脑袋有些昏沉,许是蛊毒发作有些时辰了,痛感反而麻痹了不少。
慕二反而被慕忆这样轻慢的动作激怒,提着慕忆的衣领将他上半身拎起来,这才发现这人竟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瘦削不少。
“你这是何态度!以为你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追魂阁主吗?”慕二正对着慕忆的脸,热气喷拂,慕忆甚至看得清他眼底的红血丝。
“这么多年下来,本以为你还是有些聪明的,结果还是一样的蠢。”慕忆毫不客气地斥责。
“你以为越过赵家,直接以我威胁慕四他们,就能顺利将追魂阁收入囊中了吗!赵家被你白白利用一番,会善罢甘休?你目前的力量,同底蕴深厚的赵家比,还是太过单薄了啊……”
慕二的脸瞬间有些僵硬。
“我若是你,一定第一时间挟着我赶到赵家寻求合作,再不济也要等控制了慕四,再将这个盟友一脚踹开。不然,若是慕四不顾我的性命与你不死不休,赵家又恼你背信弃义,你区区三十人夹在苏州赵家和追魂阁中间,焉有命在!”慕忆恨铁不成钢。
“不可能!慕四他们不可能不顾你的性命,你的假设不成立!”慕二断然道。
“你尽可以试试。”
慕忆摇摇头,血液越流越多,已经感觉到了丝丝冷意。即便现在蛊毒发作能熬过去,恐怕也是抬不起手了。
“你为何同我说这些?”慕二突然问道。
“我已必死,将追魂阁交到你手中,总好过交到赵家或是五岳盟手中。”
慕二再不肖,好歹也出身追魂阁,总不至于对余下之人太下杀手,毕竟他不愿折损太多高手。除却慕忆嫡系之外,让追魂阁剩下的杀手接受一个曾经背叛的人,总比接受外人来得简单。只要杀鸡儆猴灭掉不平之音,中立派自然会倾倒,改朝换代也容易许多,这是已最有效减免伤亡的办法。
他默然半晌,泛红的眼眶死死地盯着慕忆,仿佛想要从那淡然的面皮下看出慕忆的真实想法。
“哈哈……”慕二突然笑了,“说到底,无非是想要护住剩下那些人的命罢!”
“让我继位……你竟然肯!是因为慕三死了吗?同样是跟了你七年的人,也同样有半师之分,你总是待慕三更亲厚一些,所有人都觉得慕三才是副阁主!那个不会动脑筋的愚忠之人,他凭什么?”他的表情已经有了几分癫狂。
“这就是你背叛的原因?”慕忆漠然的表情终于有些松动,眼帘微垂,竟是有些无奈。
“你已随我七年,我竟不知,你竟是连最后的七年都等不得了。”慕忆苦笑。
“七年?什么意思?”慕二下意识地追问道。
表情茫然地如同还是追随在阁主身侧的那时一般,浑然不觉此时两人的地位其实早已调换了。
“你只知我中蛊,可知此蛊是我自己所下,且中者皆命数不过三十五?”慕忆无奈道,“也是我自己恶有恶报罢。但你可知,我选定的下一任阁主,一直都是你。”
慕二如遭雷击,喃喃,“不可能……你允了那么多权力给慕三……”
“慕三忠厚不假,但始终不及你聪慧。可惜……你太傲气,始终不够耐性。”
语气仍是淡淡,但于慕二已是天坼地裂。
他已不愿再听,无边的悔恨已包裹了他,但更多的是无名的愤怒。多少年了,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高高在上的模样!总让跟随在他身后的自己无形中感觉那般高不可攀,绝不敢有半分亵渎。
从李家初见,到后来的倾身教授,再到后来誓死追随和日生嫌隙,这个人的轮廓也从几分青涩蜕变地更为成熟,越发狠辣,也越发不计手段。唯独不变的是那人睥睨万物的眼神和一切尽在掌控中的姿态。
然而在漫长的时间中,这样仰望和钦佩的心情渐渐变了质。
与其说背叛他,是因为对权势求而不得的急躁,更是因为想要看看这个人失败后累累如丧家之狗的表情。到那时,他才可以将慕忆踩在脚下。
但真正到了这样的时刻他才发现,慕忆虽然狼狈不堪,毫无还手之力,却仍是这般高傲的姿态更是让他感觉自己低到了尘埃里,与七年之前毫无区别。慕二被无名的怒火裹挟着,面色愈发阴沉,俯视着昔日直系上司。
慕忆不知慕二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对方的面色越发不善,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半张的嘴唇忽然被拇指摁上,那指腹狠狠地将他唇边未干涸的血迹全部涂抹在唇~瓣上。仿佛又觉得有些不解气,又反复揉~了揉,直到原本有些泛青的唇色被血液浸染地红~润,才带着几分狎~昵地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