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有的低沉,他快速念出一长串的药名,顾念知听完最后一个字,话也来不及答便马上腾起轻功走了。
这一折腾完天已大亮。晋阳没有醒,但脉象已经平稳,神情也不似先前那般痛苦了。
顾念知站在床边,伸手探了探晋阳的额头。
“念知。”锁清歌轻轻唤他。
顾念知回头时,锁清歌却是一愣——他清清楚楚看到顾念知眼里未曾隐藏的怜惜与疼痛,还有无计可施的荒凉。这是他时隔多久再次从这个孩子眼睛里看到这么多情绪,却让他莫名心疼,先前酝酿好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默然良久,最后也只是一句——
“念知,我医不好他。”
☆、医者仁心
锁清歌是誉满六国的圣手医仙,天下人心里公认的医术第一,可是现在他说:念知,我医不好他。
顾念知身子一晃,勉强扶住床沿才没有倒下去。那一刻锁清歌几乎以为面前这个人已经万念俱灰,心已死了。然而顾念知没有——下一瞬间顾念知眼中便已恢复了清明,他收起所有复杂的情绪,包括那些怜惜与悲恸。他知道他不能慌,至少此刻不能慌。于是他直起身子,声音如往常一般清冷:“是什么毒?”
锁清歌又难受了。他看着顾念知长大,知道这孩子永远比谁都来的镇定,但他没想到,越是连晋阳的事,顾念知越是逼得自己冷静的令人害怕。
“是三味蛊。”他努力令自己的声音也同顾念知一样平稳,“你常年往返于五毒教,也该知道这是以前被逐出五毒的某位长老制的蛊。而这蛊别说五毒上下,连那制蛊的长老都解不得。”
“师傅当真也没法子么?”
锁清歌嘴唇发干,有些紧张:“……我知道自己解不开的。”
顾念知握紧拳头,没有说话。
半晌,锁清歌想到什么,斟酌着开口:“念知,你要知道,这是晋阳有意隐瞒,我们便是发现不了的。”
的确,以晋阳的医术,加上这蛊的狠戾,他是很难发现的。可这并没有让顾念知的心里舒服一点,他看着晋阳此刻面色苍白,忍不住伸手帮他顺过额前散发,又扶过他的面颊,伸手轻轻刮了一下那人鼻尖。
锁清歌轻轻咳了一声:“所以,我只有一个法子,但也要问过晋阳的意思。”
顾念知眼里放了光:“我替他做主就是,什么法子?”他想,不管晋阳为何隐瞒,他都是要拼尽全力医治他的。毕竟即使对晋阳自身来说,也没有什么比好好地活着更为重要了。
锁清歌却是静了很久。他坐在案边,死死握着椅子的扶手,那十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此刻有些微的颤抖。
“出了桃源向北走,过赤炎边界,就能到鹤歧山地界。鹤岐山西北有一处矮山唤做梨山,你去梨山找叫做夜十一的男子,他……若是世上还有一人医术比我高明,便是他了。他该是有办法的。”锁清歌迟疑着,“只怕晋阳现在的身子受不了这路途坎坷,未等到梨山便出事了。”
顾念知忽然跪下,对锁清歌拜了一拜:“谢过师傅。”
他上一次跪锁清歌,还是十年之前杭城拜师的时候。这十年都未曾再跪,如今这一跪,锁清歌倒有些受不住了。他又想起梨山那人一向从眼缝里看人的秉性,心里的担忧就多了几分:“还有,夜十一生性怪僻,又是铁石心肠,绝不轻易与人医病。你只说是铜锁求他,权且一试。”
然而这一试锁清歌心底却是连半分把握也没有,只是他不能说,他不能抹去顾念知这唯一的希望,于是便连这忐忑也不能表现出来分毫,也只能死死抓着座椅扶手,直至骨节泛白。
……
晋阳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他盯着上方瞅了一会儿,发现是在自己房里。先试着动了动十指,又想起身,却被候着的顾念知不动声色按了回去。
晋阳于是对顾念知笑:“念知。”他似乎并不意外看见顾念知。
顾念知没有答话。他退了两步坐在案边,赌气一般动也不动。
但心里的万千思绪没有停过。他一直在权衡利弊,思考对策,此刻他看着晋阳,懊恼自己学医不精,也有些埋怨晋阳有意隐瞒毒蛊。但他不曾对晋阳动过气,故而此时便是连该如何对晋阳生气也不知道。
晋阳却像是看透了顾念知的心思,他静静躺在床上,渐渐隐去了笑容。
“念知,我没有医好朱家小公子。”
顾念知呷了一口茶,没吭声。
“他死的时候,朱老爷问我,为什么不早些去?如果我早些去,也许是可以救得了他的。但是,我去晚了。”
顾念知忽然想起十年前在杭城,那个责怪晋阳去晚了的孩子,还有一言不发挡下了所有非难的晋阳。那时他不懂晋阳在想些什么,这十年来他渐渐懂了,此刻甚至还可以想象的到,朱老爷责怪晋阳时,晋阳该是怀着怎样悲戚的心情。
“我知道不是我的错,念知。我知道不是我的错。”晋阳的声音淡淡的,像在说着别人的事,“但我本可以救他,我却不能在那里。
“我发现朱家给我下了蛊毒时,我已经出了南平国界了。我知道我的蛊毒拖不得,甚至连回桃源也来不及,所以我就地住下开始研究解蛊之法,但是念知,我解毒的本事远不如你,我在那儿停了一个月,却什么进展也没有,连压制蛊毒也做不到。
“我心里清楚,这一个月过去,便是连你,连师傅,都回天乏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