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东了然道:
“这么说,我们如今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你族中的秘籍,难道你竟不清楚么?”
十几年前,阿东全族一夜之间被屠杀干净,只剩他一个人,躲在残骸堆里,饿了三天三夜,闻着死人的腐臭,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被黎素拣着了。
后来,阿西凭着族中独有的印记和线索,寻到了阿东,见他安然无恙,暗中联系,互通有无,索性找了个机会,与黎素等人偶遇之时,装作恰被寻仇追杀,获救后,便做了他的随侍。
阿西之所以在大屠杀中幸免于难,全因他随父亲及叔父外出采集珍贵药材,一两个月才归。一进族中,满目疮痍,村边小溪的上游,堆满了尸骨,溪水已经被染红,弥漫阵阵血腥味和恶臭。
他们在死人堆里翻找,一具一具尸体慢慢查看,忍着一阵阵恶心反胃,在那些面目全非的冰冷尸体中,没有他们的少主人。
所以后来他找到阿东的时候,尽管他们都只是十岁出头的孩子,他却觉得,复仇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这是一个极其富有的神秘民族,生活在塞外漠北,他们春夏季外出狩猎,秋冬季则匿在寻到的这处有山有水的小天地里,无人打扰,休憩经营。
据说,当初迁移到此地,族长带了人,将数不清的财宝封存于地下,整整十五年工夫,才开凿挖掘好,安排妥当。
阿西随父辈回来,地上能被席卷的,全都一扫而空,一本秘籍不留,地下的巨大财富却还在。后来,他们从塞北起家,暗中用这笔滔天珍宝招兵买马,渐渐形成了如今的势力,一直无人知晓。
阿东在暗中操控着这一切。
秦远岫不再理会这两个手下败将,走到修缘身边,他鲜红的衣袂随风鼓动,等到风静了一些,他才开口:“跟我走吧。”
修缘如在梦中,只觉得又恍惚,又惊异。一抬头,看到师叔站在不远处,那张伴了他二十年的温厚长辈的脸,在一瞬间变得面目全非。他又移开眼,下一刻却看到莲花生,他的白发更长了一些,四散在风中,谁能想到,这曾经是与他朝夕相对的平安!
每一个人,都不是他自己。
包括修缘,既定的身份被彻底推翻,他从来也不是灵音寺里撞钟的和尚,他是魔教之后,如果没有当初种种阴差阳错,或许他如今已经成长为莲花生的左膀右臂。
阿东,白望川,阿西,还有正满目柔光望着他的秦远岫,每个人都幻化成许多张脸,天旋地转,无论如何费力,都看不清各自的真实面貌。
原来在这江湖之中,每个人都至少长了两张脸,一张向阳,一张向阴,一张是过去,一张是未来。
或者主动选择,或者被动接受。
即使不想承认,修缘在很久之前,亦有了第二张脸。
他活下去,全因有它,所以根本没有立场去质疑旁人的脸面。
他似想明白了,又似全然不解。
秦远岫拖住他的手,便要把他带走。
他挣脱了,秦远岫轻笑道:
“修缘,从今以后,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你和我。”
说罢,又更靠近他一些,握住他的手心,揉了揉,低声道:“跟我在一起吧,否则,我要大开杀戒了。”
他将食指贴上和尚的唇,殷红的,轻轻摩挲,好像深秋的枫叶,又冷又艳。不想却在瞬间被修缘咬在虎口位置,牙印鲜明。
“你一夜之间屠了灵音寺和江南四家,还不算大开杀戒?”修缘的眼睛黑白分明,眼里蓄了水雾,倒映出他一整个影子。
秦远岫淡淡道:
“个人恩怨,我爹娘因他们而死。当初他们联手围攻我爹,后来又施压于外公,逼我娘改嫁。你可知我在秦家过得是什么日子!”
说到此处,他忽然笑了,继续道:
“你跟我同是天一教的遗孤,你在为身世痛心,却不知道我多羡慕你。”
莲花生在一边,擦干了嘴角的血,正欲向前,却被阿东拦住了。
阿东先他一步,走到秦远岫面前,道:
“说说当年的事吧,若我猜的没错,入我族中,屠我族人的,是秦风?”
秦远岫的眉头轻轻蹙起,阿东比他想象中聪明很多。
“是,不过你漏了一个人。”
“谁?”
“刘恒明。”说罢,又看了莲花生一眼:
“莲花生教主,我说的对不对?”
莲花生沉默许久,才道:
“不错,我爹当年与秦风结盟,一去古道寻异族。只因《惊和经》虽博大精深,但三十岁之后,练此功的人便会逐渐衰老,越往上练,衰老濒死的速度越快。据说,异族收藏了许多珍贵的经书,其中就有因《惊和经》殒身的破解之法。天一教与《惊和经》源自藏传佛教,异族原先来自藏地,颠沛流离,漂泊到塞北,所以本是同根同源。”
说到此处,阿东忽然看向他,眼中带了寒意,道:
“原来还有天一教……”
莲花生摇了摇头:
“非你所想。秦风利用我爹,一路上遇佛杀佛,遇魔杀魔,却在快要到达塞北的时候,被他使了绊子,生了怪病,滞留在原地,后来,秦风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将克制《惊和经》的秘籍交予我爹。”
“既然如此,又怎会有刘恒明重返古道,甚至被亲生儿子屠杀的传言?”
莲花生恨道:
“秦风给的那本破解之法,是假的。我爹每况愈下,三十五岁的年纪,